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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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兄長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叫罵聲,歡呼聲戛然而止。
  “啊!”
  壹個軍士被弩槍帶走了左臂,跪地慘嚎。
  但更多人被壹發入魂。
  死傷不多。
  但,卻格外的震撼人心。
  嚴彪緩緩站起來,先看看城外。
  那些軍士正在上弦,再看看後面。
  宗旭就躺在預備隊陣列之前,先前喋喋不休的那張嘴,此刻緊緊地閉著。扭曲的臉上,還殘留著絕望和驚駭之色。
  “戒備!”
  聲嘶力竭的喊聲中,城頭的軍士盡皆蹲下。
  “反應大了些!”
  敵軍的反應讓楊玄想到了另壹個時空中的炮擊。
  炮擊……聽到呼嘯聲後,不管是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都趴下了。
  壹炮下去,興許沒炸死人,但敵軍的士氣就會跌落壹分。
  “出擊!”
  南賀拔刀指著城頭喊道。
  壹隊隊軍士沖了上去。
  “唐軍來了!”
  城頭有人高喊。
  “小心!”
  “站起來!都站起來!”
  嚴彪起身高喊。
  壹個個將士猶豫著,緩緩沿著城頭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弩車依舊。
  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站起來,不知弩槍什麽時候會飛射過來,壹槍把自己帶走。
  恐懼往往發生在可以預測到的事件之前,而不是之後。
  唐軍在奔跑。
  壹個個軍士或是扛著梯子,或是跟在梯子後,左手盾牌,右手兵器,壹邊跑,壹邊吶喊。
  “殺啊!”
  弩車的出現不但讓敵軍意外,連陳州軍也是如此,由此可見保密工作的出色。
  姜鶴兒低聲道:“妳好厲害!”
  赫連燕淡淡的道:“弄出這個東西的郎君更厲害!”
  剛開始俘虜攻城,虬龍衛助戰,按照大夥兒的想法,雁北城守不住多久。
  可沒想到敵軍卻祭出了床駑這個重器,令肉身強橫的虬龍衛也只能暫避。
  就如同是另壹個世界的攻城戰中,攻方開出了坦克,以為無堅不摧,誰知曉敵軍卻突然弄出了大炮,幾炮把坦克轟的狼狽而逃。
  這便是壹物降壹物,不得不說,這是個極為出色的反擊。
  令守軍士氣大振,而陳州軍士氣大跌。
  就在這個時候,楊老板大手壹揮,弩車出場。
  敵軍有大炮?
  不怕!
  咱們也有,數量更多,還特麽是自行火炮,隨時能移動。
  誰!
  敢和我比火力!
  楊老板此刻矜持的壹批,就差搖著鵝毛扇,開口來壹句:何人為某取了敵將項上人頭?
  床駑什麽都好,就是上弦慢。
  而且,這是第壹代產品,缺陷不少。因為此次是主動進攻,楊玄也顧不得了,把做好的弩車盡數拉來。
  “放箭!”
  第二波弩槍飛上城頭,姜鶴兒見到城頭敵軍明顯在躲閃,不禁贊道:“果然是重器。若是能弄幾百架壹字排開,這還怎麽守?”
  “妳最近愈發的蠢了,就是郎君說的呆萌。”赫連燕搖頭。
  “我何處蠢了?”
  “看著……”赫連燕指指城頭。
  陳州軍已經上去了,梯子剛搭上城頭,那些弩車就消停了。
  再發射就是不分敵我。
  “敵軍為何能?”姜鶴兒問道。
  “那是因為,敵軍沒把自己的軍士當做是人。”赫連燕幽幽道:“而郎君,卻把那些麾下當做是兄弟。”
  唐軍沖上了城頭,敵軍隨即反撲。
  不知何時,周勤祖孫已經摸到了楊玄的身後。
  “子泰,如何了?”
  楊玄看了壹眼,後面的虬龍衛指指林飛豹。
  林飛豹默然。
  戰時主將身邊不能隨意靠近,但周勤祖孫卻不同。在林飛豹的眼中,周氏對郎君的討逆大業幫助極大。
  在這個時候,讓周勤祖孫看到郎君指揮若定的名將風采,等以後打出討逆大旗,周氏的天平才能朝著郎君這邊傾斜。
  壹切,都是為了討逆!
  為了把那對父子從寶座上拉下來!
  林飛豹總管楊玄身邊的護衛事宜,他的決斷,幾乎就等於楊玄的決斷。
  “剛較量了壹次。”
  楊玄指著城頭說道:“此戰剛開始,我以猛將沖殺城頭,本以為十拿九穩,誰知曉敵將準備了床駑……”
  “床駑很厲害?”周新問道。
  “床駑發射時地動山搖,弩槍無堅不摧,就算是好手也得避其鋒芒。”周勤解釋道。
  地動山搖誇張了,楊玄心想,若是讓他們看到卷軸裏另壹個時空中的火炮威力,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壹炮糜爛百裏?
  “是個有心人。”周勤說道。
  “是啊!不過,我也給他們準備了壹些驚喜。”楊玄指著前方的弩車,“壹波發射,城頭敵軍已然士氣大跌。”
  “殺人不多啊!”周新方才遠遠的看到弩槍飛上去的也不多。
  “許多時候,戰陣,比拼的不是兵器,而是,士氣!”
  周勤含笑看著孫婿在給孫兒上課,腦海裏轉悠著許多念頭。
  廝殺才將開始,但已經令他眼花繚亂……周氏自己也暗中培養將才,不是為了謀反,而是慣例。
  從老祖宗就傳下來的慣例:每壹代都要培養將才,以應對可能的劇變。
  當天下大變時,或是周氏面臨絕大危機時,他們控制下的廣袤田地上,壹個個佃農便是兵員,匯集起來便是壹支大軍。
  周氏的將才統領周氏的大軍,不管是亂世還是什麽時候,都能有力捍衛周氏的利益。
  這便是世家門閥令人忌憚的壹點:控制的人口太多!
  城頭此刻已經成了絞肉機。
  趙永所在的隊此刻在後面待命。
  “救我!”
  壹個個傷員被人擡著或是架著回來。
  “都送到後面來!”
  陳州名醫陳花鼓帶著弟子們就位了。
  有他在,將士們就不會懼怕傷病。
  所以,戰時壹個靠譜的醫者,能提升三成戰鬥力。
  “別嚎!”
  陳花鼓兇神惡煞的咆哮,正在嚎哭的軍士被驚住了。
  “屁大點傷也哭爹喊娘的,丟不丟人?啊!”
  百余傷員都安靜了。
  “哎!我連傷口都不疼了!”
  周新眨巴著眼睛,“姐夫,那人小腹中了壹箭,弄不好活不成了,那醫者為何說是屁大點傷?”
  “其壹,自信心在許多時候比藥物管用;其二,就算是必死無疑,在他臨死之前給予安慰,這是壹種慈悲,醫者的慈悲。”
  “咆哮的慈悲啊!”
  “德昌。”
  “姐夫。”
  “妳在家中讀書,練習弓馬是好事,可許多時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書籍,是壹種學識,但閱歷必不可少。”
  “是。”周新很是恭謹的應了。
  孺子可教也!
  楊玄撫摸了壹下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頗為欣慰。
  “啊!”
  壹個雙腿看著軟綿綿,能用奇怪角度甩來甩去的軍士被架了回來,慘嚎聲驚天動地。
  “這是從城頭上摔下來了。”周新眼力好,不禁壹個哆嗦。
  可他卻發現自家姐夫連眼皮子都不眨壹下。
  “姐夫,這便是為將者不慈,便是最大的慈悲嗎?”
  這娃有些悟性。
  楊玄點頭,“為將者不是不慈悲,而是不能讓那些情緒影響自己的決斷。”
  剛接觸戰陣時,楊玄也曾為了麾下的死傷而難過,甚至是夜不能寐。
  壹次次的磨礪,讓他知曉這樣的難過不但無用,反而會影響自己指揮。
  既然無用,那便拋棄。
  “那,豈不是鐵石心腸?”
  “最好的慈悲,便是盡力以最小的傷亡去達成目的!這是將領該做的。”
  而軍士,該做的便是毫不猶豫的實踐將領的命令。
  “撤!”
  第壹波攻擊讓敵軍死傷慘重,但陳州軍也疲憊了。
  “準備!”
  趙永聽到校尉在高喊。
  他深吸壹口氣,回身看了壹眼大旗。
  使君就在大旗下!
  他高舉橫刀。
  校尉回身,瞠目喊道:“兄弟們,為了陳州!”
  “為了陳州!”
  壹片高呼聲中,有人喊道:“為了使君!”
  誰特麽的這麽特立獨行?
  旅帥回頭,見是趙永,忍住了喝罵。
  不是覺得喊的不對,而是沒跟上節奏!
  軍隊,講究的是萬眾壹心,連喊口號都是如此。
  別人高喊萬勝,妳特娘的高喊抓住那個娘們!
  這士氣還怎麽鼓舞?
  “閃開!”
  弩手上來了。
  壹排排弩手就位,城頭的陳州軍這才開始撤離。
  敵軍剛追殺到城頭邊。
  “放箭!”
  弩箭覆蓋了城頭。
  “上!”
  校尉舉刀。
  “跟上!”
  旅帥回頭喊道。
  簡莊高呼,“我簡隊!殺敵!”
  每壹隊都有個簡稱,這個簡稱以隊正的姓氏為名。
  “殺敵!”
  第二波上了。
  “慘烈!”周新看著這壹幕,不禁渾身顫栗。
  “還沒到慘烈的時候。”面對這等世家子,姜鶴兒有優越感。
  “郎君。”壹個護衛過來,“索雲求見。”
  索雲是三大部俘虜的領軍人。
  楊玄點頭。
  索雲被放了進來,周新發現這人竟然是個瘸子,跪下,“使君,小人請命攻城。”
  可陳州軍的第二波攻勢馬上就要開始了……
  楊玄蹙眉。
  索雲擡頭,“要麽城破,要麽,小人戰死在城頭。”
  這血性,令人動容。
  楊玄搖頭,“下壹戰!”
  簡莊已經沖上了城頭。
  壹把橫刀揮舞的密不透風,為後續的麾下開辟出了壹條通道。
  趙永爬上來了,“隊正閃開!”
  “閃妳娘!”簡莊罵道,“跟著!”
  那寬厚的肩膀看著就像是壹座山!
  壹個敵軍長槍奮力捅刺,簡莊避開,橫刀閃電般的把槍桿子斬斷,接著欺身而上,壹刀斬殺了此人。
  趙永跟著,壹刀結果了另壹個敵人。
  “幹得好,二郎!”
  簡莊大聲誇贊,“彩!”
  簡隊的兄弟跟著高呼,“彩!”
  趙永信心倍增,跟著簡莊不斷推進。
  “床駑!”
  嚴彪殺紅眼了,喊道:“放!”
  “祥穩,城頭敵我交錯,會殺了自己人!”
  嚴彪壹刀斬殺了這個話多的麾下,回頭,眼珠子都紅了,“放!”
  四張床駑猛地發射。
  弩槍飛舞。
  所過之處,無堅不催。
  四支弩槍射殺了七人,傷兩人。
  其中陳州軍將士三人,守軍自己六人。有壹槍把壹個守軍和壹個陳州軍穿在了壹起。
  “小心!”
  簡莊喊道。
  同時舉盾,為趙永擋住壹箭,接著壹腳把趙永踹開,壹邊往前沖,壹邊罵道:“膽大心細,跟著來!”
  城頭,唐軍越來越多。
  弩手也上來了。
  “為了使君的午飯!”
  壹個將領高呼,“放箭!”
  使君說了,要在城中吃午飯。
  弩箭密集發射,把那些猬集在壹起的守軍射倒。
  “敵軍反撲!”
  壹隊敵軍兇狠的沖了上來。
  “壓下去!”
  這是個重要的節點!
  擊敗這股敵軍,大事定矣!
  “殺!”
  帶隊的敵將很是兇悍,壹把長刀揮舞,無人能近身。
  “毀掉他們的床駑!”有人喊道。
  壹隊軍士撲了過去,斬殺了守護床駑的守軍。
  城頭,有人沖著城下高喊,“弩弓毀了!”
  城下,楊玄說道:“差不多了。”
  他回頭,“屠公,張栩!”
  “領命!”
  第三波攻勢開始了。
  周勤問道:“子泰,此戰還需多久?”
  “午飯能在城中用。”
  “老夫還以為這是妳鼓舞士氣的話。”
  “阿翁,為將者,言出必踐!”
  當城頭出現槍影時,此戰,就再無懸念。
  “城破了!”
  歡呼聲中,城門緩緩打開。
  軍士們沖了出來。
  列陣,成為兩排。
  楊玄擺擺手,“騎兵!”
  騎兵出動了。
  城中頓時慘嚎聲不絕於耳。
  周勤祖孫悄然後退。
  “德昌,看了妳姐夫這壹戰,覺著如何?”
  這是他看重的孫兒,卻因為前些年周氏的蟄伏,少了歷練。此次帶出來,就是想讓他看看戰陣,看看北疆。
  也看看楊玄這個姐夫。
  “指揮若定!”
  “家中的將才與妳姐夫相比如何?”
  執掌家族,首重眼光。沒有眼光就會誤人誤己。
  “比姐夫差遠了。”
  前方傳來了歡呼,“攻破官衙了!”
  官衙是最後的據點,官衙壹破,此戰就算是結束了。剩下的只是零星反抗,無傷大局。
  “幹得漂亮!”
  韓紀贊道。
  “傷亡不大!”
  楊玄活動了壹下脖頸,仿佛看了壹場馬球般的愜意。
  “郎君。”
  路上遇到了南賀。
  “此戰首功為誰?”楊玄問道。
  他準備當眾誇功,刺激壹下士氣,為接下來的戰事做準備。
  “是簡隊!”
  “讓隊正來。”
  “郎君,他,來不了了!”
  壹隊隊俘虜被帶到街道兩側,晚些,他們將跪下,迎接陳州軍的主人,楊老板。
  將領們被排在最前方,都捆住了雙手。
  “閃開!”
  趙永從人群沖鉆出來,目光轉動,盯住了壹個將領。
  他沖過來,拔刀。
  “妳要作甚?”有人喝道:“不許殺俘!”
  橫刀揮舞,將領人頭落地。
  趙永拎著人頭往人群走去。
  人群默默讓開通道,回身,看著他走到了壹具屍骸的前方。
  簡莊,就倒在了城破的那壹刻,死在了那個敵將的手中。
  趙永站在屍骸前方。
  噗通!
  跪下。
  舉著頭顱。
  仰頭,淚水滑落。
  喊道:
  “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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