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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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階級,死訊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3

  王老二長得普通。
  壹張普通的臉,看著傻乎乎的。
  壹個傻子啊!
  誰會註意壹個傻子?
  所以,他看了雜耍許久,依舊沒有被梁花花發現。
  今日雜耍還沒開張,就幾個閑漢和沒事兒的婦人在看。王老二就蹲在對面,壹個人自娛自樂。
  白凈男等人來找茬時,那些閑漢和婦人沒人幫腔。
  北疆民風彪悍,可白凈男等人帶著短刀,而且看著社會氣息濃郁,所以那些閑漢沒出聲。
  妳要說路見不平壹聲吼,可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身板不是?
  妳那小身板可經得住壹拳?
  或是壹棍子。
  白凈男伸手挨了自己人壹棍子,木棍都打折了,屁事沒有。
  換妳去如何?
  保證哢嚓壹聲,棍子沒事兒,妳胳膊斷為兩截。
  北疆民風是彪悍。
  可爺們不傻啊!
  沒人會去送死。
  趙德和錢氏是老江湖,知曉今日就算是報官搪塞過去,事後的報復自己也無法承受。
  壹句話。
  妳是要錢還是要命?
  混江湖要膽子大。
  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白凈男這等人壹看就是狠人。
  他可以暫退。
  甚至是跪下道歉。
  但事後堵住妳,斷胳膊斷腿都是小事。
  金錢誠可貴,小命價更高啊!
  趙德果斷選擇了轉進。
  換個地方,雖說生意要差很多,但吃飽喝足不成問題。
  但。
  梁花花卻如同炸毛的小野貓,激怒了白凈男。
  白凈男想留下梁花花,這便是要打斷他這個雜耍班主的脊梁骨。
  老夫特麽……
  他雙拳緊握。
  可權衡利弊後,縮了。
  人剛出生時無知無識,漸漸長大,孩提時代無知無畏,少年時代覺得舉手可擎天,翻掌可滅地。
  少年的豪情不是來自於實力,而是來自於對這個世界的無知。
  當他踏入這個世界後,壹番社會毒打,各種得失……十年,二十年後,飽經滄桑和磨礪的他,再也說不出當初的那等話。
  唯有淚兩行。
  遇到事兒他會根據自己以往被毒打的經驗來權衡利弊,判斷這事兒是該進,還是該退。
  這便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的緣由。
  這也是老人做事總是要前思後想的緣故。
  梁花花十五歲。
  做乞丐那幾年,梁花花也吃過不少苦頭,可她的性子卻是越挫越勇,不肯服輸。
  要麽幹,要麽完蛋!
  今日白凈男要趕走他們,也就是要搶走他們的飯碗。
  這個,不能忍!
  所以梁花花寸步不退。
  但這是螳臂當車。
  她喊了壹嗓子召喚好心人,可做乞丐那幾年的經歷告訴她,這事兒不會有人幫忙。
  至於喊壹嗓子,只是給自己助威,順帶威懾白凈男。
  ——這裏是臨安,妳做事收斂些!
  不得不說,這個少女的應對活脫脫就是個社會人,社會人的狠,社會人的圓滑都有了。
  但。
  實力差距太大。
  梁花花有些絕望。
  “我啊!”
  就在白凈男淡淡問誰敢為了他們出頭時。
  王老二站起來了。
  這人是誰?
  梁花花楞了壹下,仔細想想,好像每次都見到過的。
  那個傻子!
  她喊道:“哎!傻子,別過來啊!”
  王老二卻不聽,“我就來。”
  “哎!我逗妳的!”梁花花擔心白凈男會收拾傻子,跺腳道:“快走!”
  白凈男回身。
  微笑。
  “滾!”
  王老二走到他的身前。
  “別趕走她,行不行?”
  “滾!”
  “行不行?”
  “妳特娘的……”
  “妳罵誰?”
  “妳阿娘啊!”
  呯!
  白凈男撲倒在王老二的身前。
  鮮血從鼻孔裏狂噴出來,順著地面往外流淌。
  趙德:“……”
  錢氏:“……”
  梁花花跺腳,“妳這個傻子,讓妳回家啊!妳還來,快跑!”
  幾個大漢楞了壹下,顯然沒想到自己的老大竟然被個傻子給幹倒了。
  隨即就獰笑著沖過來。
  梁花花喊道:“巡街的軍士來了。”
  幾個大漢馬上放緩腳步,面帶微笑,過來扶起了白凈男。
  幾個軍士站在州廨外面,隨即幾個官員下馬進了州廨。
  梁花花走來,拽著王老二往外走,“快走,最近幾日別出門。還有,晚些繞幾圈,看看身後是否有人跟著,沒人跟著再回家,聽到沒有?”
  “聽到了。”
  “那就趕緊回去。”
  “哦!”
  王老二壹路回家。
  “老二怎地回來了?”
  今日周寧在家中宴客,楊玄剛讓老賊回來報信,說中午不回來了。
  王老二止步,納悶的道:“是呢!我怎麽回來了?”
  正好壹個官夫人來了,見狀笑道:“也就是使君仁慈,才肯用這等憨實的隨從。”
  看看!
  傻說成憨實,順帶拍了使君大人壹記彩虹屁。
  這話術!
  王老二緩緩往回走。
  他走出了這條巷子,想著又繼續往前,而不是轉左。
  繞了壹個大圈子後,王老二準備去看看雜耍。
  剛轉身。
  壹個大漢獰笑著出現。
  短刀在手,大漢罵道:“賤狗奴,今日教妳知曉厲害!”
  呯!
  雜耍那裏,白凈男已經醒來了,鼻血用布團暫時堵住,只是鼻梁骨斷的很慘烈,痛的他直落淚。
  他咬牙切齒的道:“趙德,咱們不死不休啊!”
  趙德知曉麻煩大了。
  “那傻子不是老夫的人。”
  “那他是誰的人?”白凈男罵道:“耶耶看便是妳指使的。”
  白凈男自然知曉王老二不是趙德的人,但栽贓之後,趙德就虧欠的更多了。
  也方便他後續使手段趕走他們。
  “別得意,那小子回不來了。”白凈男冷笑道。
  先前趙德已經看到壹個大漢跟著王老二去了。
  他壹回頭,“花花呢?”
  梁花花也不見了。
  “明日太陽落山之前,妳若是不走,就不用走了。”白凈男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花花!”錢氏招手,“快回來!”
  梁花花回來了。
  看著神色古怪。
  她本想去幫王老二避開劫難,可沒想到卻看到王老二壹拳把堵住他的大漢打個半死的場景。
  這人好拳腳啊!
  行走江湖,第壹靠的是眼力見,也就是閱歷。其次便是武力。
  王老二的拳腳在梁花花看來,比黃二都厲害。
  “那個傻子又來了!”
  壹個大漢喊道。
  白凈男頓時覺得鼻子劇痛難忍,喊道:“沒堵住?”
  “他……他……”
  大漢瞠目結舌。
  眾人緩緩看去。
  王老二拖著壹個大漢緩緩走來。
  大漢看著就像是被隕石撞擊了壹樣,渾身軟綿綿的。
  近前。
  王老二把大漢丟在地上,“走吧!今日就走。”
  白凈男獰笑道:“動手!”
  啪啪啪!
  每人壹巴掌。
  那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速腫起。
  什麽拳腳?
  都特麽沒看清,人就全倒下了。
  白凈男又挨了壹記耳光,歪著脖子,沖著州廨門口的軍士喊。
  “官爺,救命!”
  幾個軍士看了這邊壹眼。
  隨即目不斜視。
  仿佛眼瞎了。
  王老二瞪眼,“走不走?”
  壹個大漢問道:“不走……又怎滴?”
  “人頭留下。”
  呵!
  呵呵!
  有人說道:“有本事妳就殺了我!”
  好漢不但動手要利索,嘴皮子也得利索。
  就像是被毒打壹頓,逃跑之前依舊不忘放狠話,“有本事妳就別走,等著耶耶帶人來收拾妳!”
  白凈男歪著脖子,“嗬嗬!來了,來了。”
  眾人壹看,來了個小吏。
  “救命!”
  幾個大漢呼喊。
  小吏過來,蹙眉問道:“這是怎麽了?”
  白凈男指著王老二,“官爺,此人動手行兇。”
  小吏看著王老二。
  白凈男獰笑。
  大漢們得意。
  趙德和錢氏嘆息。
  梁花花跺腳。
  小吏拱手。
  “見過王郎君。”
  “啥事?”王老二有些不耐煩。
  “使君讓王郎君回去吃飯。”
  “哦!”
  王老二撓頭,回身對呆滯的梁花花說道:“他們馬上走,妳別走。”
  ……
  午飯是在州廨飯堂吃的。
  楊玄和盧強在低聲說著上午的公事,不經意壹看……
  飯堂的案幾就像是卷軸裏的課堂般的,整整齊齊的排列著。
  他和盧強坐在中間,周圍全是官吏。
  這個不奇怪。
  很有趣的是,沒有誰組織,官吏們按照官階的高低,以他為中心點向四處散開。越往外,官階越低……
  仿佛是臺階,從高往低。
  階層分明。
  這便是壹個小社會啊!
  權力在許多時候就是壹個天然的階層分割器,只要妳進入了這個大環境,就會自覺不自覺的按照階層來占位。
  妳主動站低了,別人不會覺得妳謙遜,而會覺得妳蠢。
  站上了,別人不會覺得妳機靈,而是覺得妳僭越。
  這個發現讓楊玄楞了壹瞬。
  “使君可是倦了?”盧強察覺到了他的失神,“今日也無事,要不使君早些回去歇息。”
  楊玄的家就在州廨後面,拔腿就到。有事兒在州廨沖著後面吆喝壹聲也來得及。
  “不用。”
  楊玄看到了王老二。
  打飯的幫工也看到了他,弄了個大碗,打了大半碗菜,又蓋了幾張大餅。
  王老二用筷子把幾張大餅穿透掛著,壹口咬了幾層,咀嚼的腮幫子鼓起,面目猙獰。
  “郎君。”
  盧強知曉楊玄對王老二不同,就笑道:“老夫先回去了。”
  楊玄頷首。
  王老二端著大碗過來,坐下後,神神秘秘的道:“郎君,妳說的江湖,先前我遇到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楊玄喝了壹口湯,對面的廚子搓著手,有些緊張。
  上次楊玄喝湯,發現沒鹽,就讓廚子自己來嘗。
  再不妥當,說不得使君大人就要換廚子了。
  楊玄微微點頭,註意到廚子如釋重負的模樣,心中不禁微動。
  州廨的廚子實際上收入並不高,甚至比不過酒樓的廚子。
  這個廚子和人吹噓,說自己當初面臨進州廨飯堂和酒樓的兩個選擇,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進州廨。
  有人問他為何,他說州廨穩定,而且身份也不同。
  若是家裏遇到麻煩,報上州廨廚子的身份,知趣的都會偃旗息鼓。
  甚至街坊鄰居知曉他的身份後,都會多壹些客氣。
  這是不是另壹種壹人得道,雞犬升天?
  楊玄笑了笑,“什麽江湖?”
  王老二說道:“有人想搶雜耍班子的地盤,打起來了。”
  “哦!”
  這事兒倒也不奇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郎君,我見義勇為了。”
  “好。”
  王老二得了誇贊,哪怕只有壹個字,依舊喜不自禁,回頭又要了半碗菜,兩張餅。
  “少吃些!”廚子好心提醒,“現在吃得多,以後胃不好。”
  “我才七分飽。”
  年輕人胃口好。
  楊玄的胃口也不錯,但做了刺史後,就收斂了些,至少在州廨飯堂裏只吃個六分飽。
  他起身。
  那些官吏坐著,等他走到門口後,這才轟然起身。
  等級森嚴在這個時候顯露無疑。
  “使君。”
  壹個小吏來尋楊玄。
  “何事?”
  “廖副使快到了。”
  廖勁?
  他來作甚?
  但上官來了,迎接是必須的。
  楊玄吩咐道:“在家的官員聚攏了,和我壹起去城外。”
  盧強急匆匆的來了。
  “這是來作甚?”
  楊玄搖頭,“我也不知。”
  但廖勁來就是好事。
  他要在陳州打下根基,順帶野望桃縣。
  毫無疑問,要想上位,最好的途徑便是走上層路線。
  黃春輝,廖勁,這兩位大佬的路子壹定要打通。
  以前楊玄還沒把握,可現在劉擎到了桃縣,他就多了壹個幫手。
  廖勁……
  黃春輝這兩年在為他鋪路,包括坐視廖勁拉攏自己的人手。
  這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訴大夥兒:老廖是老夫看好的人,妳們誰想靠攏他,只管去。
  於是廖副使就成了北疆官場的漩渦,無數官吏都往他的身邊貼。
  廖勁帶著兩百騎來了。
  “人馬有些少了。”
  有人感慨,“廖副使也太不註意自己的安危了。”
  楊玄嘴角微翹。
  廖勁壹桿馬槊在手,除非出動上千騎兵圍殺,否則沒戲。
  可上千騎兵在北疆核心地帶圍殺節度副使的難度不是壹般大,突襲還行,圍殺……廖勁帶著兩百騎就能殺穿出去,再配合地方軍隊絞殺,這不是圍殺,而是來送人頭。
  至於圍殺的人馬再多壹些,就很難隱藏蹤跡,被報上去後,還沒蹲守到廖勁,就被地方軍隊圍剿了。
  上次北遼軍就是采取了大股人馬在外圍襲擾,吸引北疆軍的註意力,小股人馬突襲鄧家的戰術。
  廖勁下馬走過來。
  “見過副使。”
  “無需多禮,子泰。”
  “在。”
  “妳從北遼歸來後,就徑直回了陳州,這是對桃縣不滿?”
  和劉擎把鄧演救回來後,楊玄沒去桃縣,而是直接回了臨安。
  不滿沒有,只是不想看鄧演的嘴臉而已。
  “下官未曾……說實話,那鄧演到了北疆後,就換了個嘴臉,下官擔心再留下來,會忍不住毒打他壹頓。”
  廖勁頷首,“老夫也想如此。”
  老廖耿直啊!
  “可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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