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滅口

　　商全楞了壹下，板起臉。
　　媒人笑道：“黃郎君且上前來，給商公好生看看。”
　　黃林雄上前幾步。
　　雄壯的身軀極具壓迫感，商全有些想退避，旋即想到自己是相看女婿，就壓住心中的些許懼意，問道：“為啥沒成親？”
　　媒人說的他不信。
　　林飛豹說道：“這些年壹直忙碌，沒顧上。”
　　“就不想？”商全狐疑。
　　“沒想。”
　　商全看了媒人壹眼，心道正常的男人哪有不想女人的？
　　這人，莫非有毛病？
　　林飛豹蹙眉，“商公莫非以為我……無能？”
　　商全幹咳壹聲，默認了。
　　林飛豹說道：“此事倒也簡單，要不我去壹趟青樓？”
　　婚前試女婿是權貴人家才有的規矩，商全不過是壹介商人，心想這法子好，但又想到若是以後成了自己的女婿，豈不膈應？
　　媒人知曉他的想法，說道：“商公看看他的身材，這般雄壯豈會無能？這不是無能，是潔身自好呢！”
　　是啊！
　　商全恍然大悟，心想老夫既想給小娥尋個潔身自好的夫君，又想著他如何如何……豈不是自尋麻煩？
　　他幹咳壹聲，“在州廨作甚？”
　　“就做護衛。”
　　“不錯。”
　　商全滿意了七分，“宅子呢？”
　　“正在修葺。”
　　媒人說道：“我去看過，上好的。”
　　商全滿意了九分，仔細看看黃林雄，“不賭吧？”
　　林飛豹搖頭，“從未賭過，且有規矩，不許沾賭。”
　　護衛沾賭是大忌，輸來輸去，最後能把自己輸成奸細。
　　“如此……”商全仔細看著他，心中各種猶豫和不滿意，最後嘆息，“就這樣吧！”
　　媒人大喜，壹拍大腿，“妥了！回頭就上門提親。”
　　消息傳到了後院。
　　“恭喜阿姐。”王氏抱著兒子福身。
　　商娥默然。
　　晚飯時，商全提及了黃林雄。
　　“看著踏實，站那裏就覺得穩靠。為父問過了，不賭不嫖，這便是極好的男人。”
　　“嗯！”商娥想起了自己的第壹個夫君。
　　接著便是占蔔，竟然是大吉，讓商家歡喜不已。
　　過了兩日是說好的送婚書的日子，也就是男方送聘禮的日子，商全壹家子都特地等在家中。
　　時辰到，依舊是媒人先進來。
　　商全壹身新衣裳，笑道：“男方家的函使可來了？”
　　媒人側身，“來了。”
　　外面腳步聲和馬蹄聲漸漸接近。
　　“好熱鬧啊！”
　　街坊的孩子在歡呼。
　　商全心中壹動。
　　隨即聘禮壹件件被送了進來。
　　有人送上了單子，商全接過看了，很周全。
　　“函使來了。”
　　商全起身。
　　壹個男子微笑進來，拱手：“見過商公。”
　　商全哆嗦了壹些，“使……使君！？”
　　商能更是不堪，“使君可是來吃席的嗎？”
　　啪！
　　商全拍了他的後腦勺壹巴掌，罵道：“快去泡茶來！”
　　他自己上前，接著又覺得太殷勤了些，止步，尷尬的拱手道：“見過使君。”
　　“今日沒有什麽使君，我來，便是送通婚書。”
　　楊玄今日前來，壹是送通婚書，二是想看看商娥。
　　商全趕緊把楊玄引進去。
　　“雖說沒這個規矩，可我冒昧，想見見貴府的小娘子！”
　　“好說！”話壹出口商全就後悔了，可再想裝矜持卻不妥，“把小娥叫來。”
　　商娥正在後院，聽著前面嘈雜的聲音，心中百味雜陳。
　　“阿姐放心，阿耶做生意見多識廣，他說那人好，那定然就是好。”王氏抱著嫩娃娃，握著他的雙手，沖著商娥拱手。
　　“咯咯咯！”孩子肉嫩嫩的，笑起來讓人心中煩惱盡數全消。
　　商娥接過侄子，放在腿上顛了幾下，“其實……我有些心慌。”
　　王氏捂嘴笑道：“誰不慌？當初我聽到送聘禮的人來，躲在後面患得患失，恨不能跑出去說不嫁了。可如今想來，那不過是去陌生地方的惶然罷了。可陌生也能熟悉啊！妳看看，我這幾年越發的得意了，在後宅帶帶孩子，得空還能出門去玩耍，這日子，比在娘家還舒坦。”
　　“哎！”商娥嘆息，“我就怕……”
　　“阿姐怕那男人兇？”王氏捧腹大笑，“男人兇是對外人，對自己的婆娘……妳看夫君，我可打的過他？打不過吧？
　　可妳看，我若是生氣了就捶他，他只是抱頭鼠竄……別怕，真正疼妳的男人，就算是熊羆再世，也會蹲著給妳打。”
　　“哪有這樣的。”商娥嗔道，心中的焦慮依舊在。
　　仆婦跑進來，“小娘子，快！快去前院！”
　　不會是新郎又出事了吧？王氏愕然，“不會吧？”
　　商娥面色煞白，“我……”
　　“使君來了。”
　　隨後商娥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可會操持家中？”使君很親切。
　　“會。”
　　“做飯如何？”
　　“都說好。”
　　壹番話問了，楊玄滿意的點頭，“是個踏實的娘子，過日子，正好！”
　　商全滿面紅光，“使君說好，那定然好。”
　　婚事成功定下。
　　楊玄覺得去了壹塊心事。
　　他已經把州廨周圍的宅子買了下來，用於安置虬龍衛的家眷。
　　“以後還得搬家。”曹穎嘟囔道。
　　“搬家再賣就是了。”楊玄說道：“到時候還能掙壹筆。”
　　“還能掙？”
　　“房地產。”
　　“房地產？”
　　“這人啊！最愛攀比，把那些破宅子收了，推倒重建，弄的精致些，再吹噓壹番，什麽臨安城中的中心地段，靠近州廨，賊人不敢襲擾……
　　再把縣學和州學也拉進來，但凡住在附近的，優先入學，妳說說，多少人會趨之若鶩？”
　　曹穎壹怔，“如今縣學可是不得了，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去。若是以此為由……那些百姓怕是傾家蕩產都願意買啊！”
　　楊玄心動了壹下。
　　要不要，開發壹下房地產呢？
　　但只是想想陳州房價被炒高的後果，楊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長安可以弄，陳州底子薄，不能搞！”
　　在長安弄房地產，那錢掙的嘩嘩的。
　　在陳州弄房地產，那血流的嘩嘩的。
　　“長安……貴人多啊！”
　　曹穎眼前發亮。
　　楊玄點頭。
　　“貴人，死多少都不可惜！”
　　二人相對壹視，壹種默契油然而生。
　　“老曹！”
　　“郎君請說。”
　　“妳跟著我幾年，壹直在幹這些具體的事務，也沒說讓妳做個智囊什麽的，可後悔？”
　　曹穎搖頭，“老夫更想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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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明媚，但偶爾起風依舊感到有些冷。
　　壹隊人馬出現在了官道上。
　　十余騎，十余輛大車。大車上不但有糧草，還有數十人犯。
　　帶隊押送人犯的隊正叫做孫燁，前方就是陳州，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壹路辛苦仿佛都被解開了，讓他和麾下心神壹松。
　　“隊正，前面有酒肆呢！”壹個軍士指指前方。
　　就是壹個攤子而已，掛了個酒字的牌子。
　　“隊正，喝壹杯吧！”
　　“是啊！咱們從去歲初秋出發，這壹路冷了個半死，好不容易才到陳州，歇歇吧！”
　　孫燁板著臉，“輪番吃飯，不許喝醉！”
　　他也饞了。
　　留下數人看守人犯，其他人壹擁而上。
　　“快些弄了酒水來，餅子也弄些，肉……肉就不要了！”
　　“哎！這壹路可累慘嘍！”
　　店家是兩口子，看著憨實。此刻有兩個客人正在喝酒。
　　人犯們也得了活動的機會。
　　“就在馬車周圍跺跺腳，誰敢離了壹步，殺！”
　　壹個人犯苦笑，“小人們就是壹雙腿，軍爺們卻是有馬，誰傻誰逃。”
　　幾個軍士都笑了。
　　人犯回身，“韓先生說說可是？”
　　韓先生四十出頭，長發亂糟糟的，但和其他披散頭發的人犯不同，他用壹條布帶把長發弄了個馬尾巴。
　　壹張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凍傷的痕跡，壹雙陰郁的眼眸緩緩轉動，頷首，“是啊！”
　　人犯們聚攏在壹起，七嘴八舌的說著。
　　韓先生孤零零的靠在馬車邊上，看著長安方向。
　　“……那賊廝鳥竟敢騙耶耶的錢，耶耶幾拳就弄死了他，這不，就來了這裏。”
　　“妳呢？”
　　“我？哎！偷了別人家的牛。”
　　“偷牛不至於被流放吧？”
　　“遇到了主人家。”
　　“那也不至於。”
　　“主人家拎著刀子要動手，我就……先下手為強。”
　　“滾！”
　　和對女子用強壹樣，這種人屬於被鄙夷的對象。
　　壹個人犯笑道：“韓先生壹直不肯說自己所犯何事，如今都到陳州了，韓先生說說。”
　　“是啊！韓先生壹看就是大才，這能犯什麽事？”
　　韓勝看了這些人壹眼，搖頭，然後低聲道：“奚落妳等眼中的貴人，帶來的那點樂子，會變成毒藥，讓妳等心中扭曲。”
　　他緩緩轉動目光。
　　被軍士們圍在中間的兩個客人壹直低著頭吃飯，已經吃好了，戴上鬥笠後，壹人結賬，壹人站在原地。
　　軍士們粗豪，罵罵咧咧的，說著此行的辛苦，發誓此生再也不幹押解人犯的活之類的話。
　　韓勝突然走向了留下的那幾個軍士。
　　“何事？”
　　軍士以為他想便溺，就指指邊上，“隨便尋個地方就拉了。”
　　韓勝搖頭，低聲道：“那二人不對。”
　　軍士看了那兩個客人壹眼，“別找事！”
　　這壹路眼看著就要到頭了，他們不想節外生枝。
　　另壹個軍士威脅道：“回去蹲著，從此刻到太平，妳不許開口！”
　　另壹個軍士鄙夷的道：“此人原先是當陽郡公的幕僚，當陽郡公待他不薄。可此人卻狼子野心，對當陽郡公家中的侍女用強，侍女反抗，被他殺了……”
　　呸！
　　另壹個軍士吐了韓勝壹臉唾沫。
　　韓勝沒有抹臉上的唾沫，繼續說道：“從軍士們進去開始，那兩個客人就低著頭……”
　　“不妥？”
　　“是人就有好奇心，換做是妳等在裏面，突然來了個大將軍，妳等可會壹直低著頭？”
　　“興許是膽小呢！”
　　“再膽小的都敢看。再有，妳們看，那人去結賬，另壹人站在原地等候。若是膽小，此刻他就該走出來，站在邊上。”
　　“咦！”
　　“若是膽小，他不敢戴鬥笠，而是會拿著。”
　　“哎！就是膽小罷了！”
　　“滾回去！”壹個軍士握著刀柄，“馬上輪到咱們去吃了。”
　　韓勝嘆息，“老夫敢打賭，他們會尋個理由過來。若是如此，還請諸位軍爺戒備，小心他們殺人。”
　　壹個軍士笑道：“誰敢殺咱們？”
　　“老夫沒說諸位。”
　　“那他們要想殺誰？”
　　“老夫。”
　　韓勝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那二人結賬完畢，走出了攤子。
　　其中壹人拱手，“我等要去對面的村子，還請諸位讓個道。”
　　他指的是攤子的對面，要過去，必須經過車隊。
　　幾個軍士眸子壹縮。
　　看了韓勝壹眼。
　　韓勝站在馬車邊上，喃喃的道：“文思渺，老夫等妳滅口等了壹路，沒想到妳竟然選在了陳州。
　　是了，到了陳州地界，那些軍士心神松懈，便於下手。可妳的心思卻瞞不過老夫……”
　　文思渺，當陽郡公！
　　幾個軍士走了過來。
　　“放他們過來？”
　　“就怕死人。人犯出事，咱們這壹路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可拿住了賊人也是大功！”
　　“那就……試試？”
　　壹個軍士說道：“快些過！”
　　“是！”
　　兩個男子拱手，隨即壹前壹後過來。
　　韓勝背對他們，聽著腳步聲不斷接近。
　　錚！
　　大唐對兵器管制不嚴，旅人帶刀是常事兒，防身用。
　　聽到橫刀出鞘的聲音，韓勝毫不猶豫的蹲下。
　　嗚！
　　頭頂上方有刀風掠過。
　　“是賊人！”
　　人犯們惶然亂跑。
　　正在吃飯的軍士們愕然，隨即沖了出來。
　　壹番圍殺，軍士們傷三人。
　　而人犯也趁機跑了兩個，隨後被追了回來。
　　孫燁檢查了麾下的傷勢，默然良久。
　　他來到了韓勝身前，冷冷的道：“妳究竟是誰？”
　　“韓勝。”
　　“耶耶問妳究竟是誰？”
　　“當陽郡公文思渺的幕僚。”
　　“為何要殺妳？”
　　“此事最好莫問。”
　　“為何？”
　　“許多事，知道了反而是煩惱。”
　　孫燁倒吸壹口涼氣。
　　壹個軍士說道：“這是滅口吧？”
　　眾人都默默點頭。
　　孫燁深吸壹口氣，“此等人我等管不了，到了太平……那是個好地方，不過，對於妳而言，怕是壹個死地。”
　　若真是文思渺滅口，那麽到了太平的韓勝遲早會被弄死。
　　“老夫知曉。”
　　當到了太平縣時，繁茂的景象讓眾人不禁愕然。
　　“這是太平？”
　　迎接他們的小吏說道：“可不就是太平縣？”
　　孫燁說道：“我問過，說是這地方窮山惡水，窮的厲害，怎地變了模樣？”
　　小吏得意的道：“自從來了楊使君，咱們太平，咱們陳州都大變樣了。”
　　韓勝看著城中的繁茂，幽幽的道：“那位前太子中允，果然是個大才。”
　　交接完畢，孫燁帶著麾下去安置，準備歇息幾日再回程。
　　“跟著來！”
　　小吏帶著他們去獄中。
　　“還請等等。”
　　小吏回身，“嗯？”
　　韓勝拱手，“還請稟告楊使君，長安故人到此，有大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