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隨心

　　穿過長長的走廊，林玥同葉天怡壹起回辦公室。
　　林玥壹面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附和著葉天怡不停的絮叨，壹面望向主任室的門。
　　他在幹什麽？都這麽長時間了，我們壹直象普通的同事壹樣，偶爾碰面，程式化的簡短交談，我們之間就如同走上了兩條岔路，漸行漸遠。只是，我每夜每夜的想他，已經成為壹種習慣。他呢？是否也留著壹點想我的空間？
　　我真的想他啊！想得都有點恨他了。是啊，我越來越恨他！我恨他，也恨我自己，這樣沈浮在愛和恨的得失幻滅中，我快要無法維持這表面安靜的生活了，我快要崩潰了。
　　“嗨，妳在聽嗎？”葉天怡嗔怪地叫林玥，伸手在她臂上掐了壹下。
　　“哎喲！”林玥疼得皺眉，撫著痛處：“妳手勢怎麽這麽重？我不是在聽嗎？”
　　葉天怡卻毫不憐惜：“我問妳，妳那蘇先生呢？問了三次都沒回答，妳還在聽啊？”
　　“哦。”林玥汗顏，果然沒聽到：“他上個禮拜回蘇州去了。”
　　“呵呵，果然不在，我想怎麽這些天沒看見他。”葉天怡作恍然大悟狀：“怪不得妳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想他了？為什麽不請個假壹起去啊？未來的婆家還是要親自考察壹番的。”
　　“誰說我想他了？”林玥窘得臉燙起來：“妳說話那麽大聲幹嘛？不會輕壹點啊？”
　　“輕不得，輕不得！”葉天怡神秘地笑，壓低聲音：“剛才我看見寶哥哥了。”轉而又恢復剛才的音調：“妳不想他？那在想誰？下次我要告訴蘇先生，把妳看得牢壹點。看不出妳這丫頭，小心思還蠻多的麽。”
　　事有湊巧，真是越是害怕什麽，就偏偏會碰上什麽。程啟航恰巧送什麽人出來，彼此客氣地含笑道別，準備離開的陌生人轉身看見讓在壹旁的她們，微微壹笑，顯然是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程啟航見來人已走，目光便掃向有點發楞的兩人。葉天怡先反應過來：“程主任！”林玥才跟著模模糊糊地嘀咕壹聲，就看見他斂去了笑容，淡淡地對她們點點頭，回身走進辦公室，門在他身後關上。
　　只這麽壹眼，林玥就覺得受不了的想掉眼淚，他竟然連笑容也舍不得給我了。
　　葉天怡吐壹下舌頭，拉著林玥繼續走，終於把聲音收小：“有點可怕哦。程主任好像不太高興，以後說話真得小聲點。”看林玥壹眼：“妳幹嘛？別擔心，他不也沒罵我們嘛，下次註意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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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下班了，林玥慢吞吞地收拾著桌子，去食堂隨便吃點什麽再回去吧。最近心情不好連帶著胃口也不開，只想著早點爬到床上去，只有那時候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想怎麽胡思亂想都行，可以在美好的期待中進入夢鄉，盼望著體驗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快樂。
　　林玥把視線轉向窗外。盛夏的傍晚，鋼筋混凝土的城市仍然在西下太陽的統治之下蒸騰著陣陣暑氣。晚歸的人們淌著汗急沖沖地想盡早躲開令人不愉快的酷熱，卻有壹對情侶悠閑地牽手慢步而行，分享著壹個蛋筒冰激淋，滿臉的幸福甜蜜。林玥呆呆地望著他們，辨不清自己心裏的滋味，是羨慕，還是嫉妒。愛情是那麽具有魔力的東西，可以讓人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裏僅憑壹口冰水就通體舒泰到無視肆虐的熱潮，可是我的愛情，雖然在涼爽的空調房間裏讓我感覺到的卻是無助的掙紮，幾近絕望。
　　“林玥！”有人在辦公室門口叫她。
　　“噯！”反射性的，林玥站起來。
　　“程主任叫妳去壹下。”
　　他找我？林玥楞壹下，看見前面的葉天怡回過頭來看了看，給了自己壹個鼓勵的眼神，於是林玥對她笑笑，走了出去。
　　敲敲主任室半開的門，聽見他的聲音：“進來！”雖然僅有兩個字，可聽起來卻有隱隱的怒氣。林玥猶豫了幾秒鐘，終於推門進去。
　　房間裏程啟航站在辦公桌前，面前是壹疊攤開的圖紙，有點淩亂。旁邊站著徐益州，手裏拿著幾張圖，皺著眉頭，表情嚴肅中帶著擔憂。
　　林玥的心“咯■”了壹下，走近辦公桌：“主任，師傅。找我有什麽事嗎？”
　　剛壹開口，就看見程啟航擡起低俯著看圖的眼睛，正正地盯住自己。淩然的眼神，緊鎖的劍眉，抿成壹條直線的嘴唇，是林玥從沒看見過的嚴厲神情。他非常生氣！
　　林玥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心“呯呯”直跳，可是他卻不說話，幾秒鐘的壓抑，讓林玥喘不過氣來，低下頭，看見圖紙上自己的簽名。
　　徐益州見程啟航滿面厲色沈默著，再看看林玥望向自己的忐忑目光，暗暗嘆氣。程啟航也有難處，設計院環境復雜，那幾個並級的中層都盯著他，如果有可能逮著什麽錯，即使是他的外甥女，只怕也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林玥，新宇這個項目妳在設計的時候用的是什麽規範？”徐益州是喜歡林玥這個徒弟的，也體諒那個做舅舅的人，便先溫和地詢問。見林玥茫然的眼神，就再提醒她：“新規範還是舊規範？”
　　“我，她們說是仍使用舊規範，我就……”
　　“哪個‘她們’？”程啟航突然開口，聲音幹澀冷厲。
　　林玥嚇了壹跳，迅速看了看他，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只好望著他撐在桌上的手，可現在鼓起的青色血管使那雙好看的手顯得有點可怕。
　　徐益州見林玥不回答程啟航的提問，而後者因為她的沈默似乎怒氣更盛，急忙插進來：“我不是在會上特別強調使用新規範的嗎？妳沒聽到？”
　　林玥努力回憶著：“那次開會我沒有參加，會後我是都問過的。”那個回答她的同事說的她記得清楚——“用舊規範”，絕不會是自己聽錯了。那麽對方是有意說錯呢，還是無心的口誤？
　　“是有這麽壹次，我讓林玥去參加建設局的例會了。”徐益州也想起了那件事，“這事情我要負大部分責任，我看——”
　　程啟航擺擺手，打斷他：“現在不說誰負責的問題。關鍵是林玥不該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他頓壹頓，還是對徐益州說：“妳不是還有事嗎，先去忙吧，這事我來處理。”
　　徐益州想說什麽，但見程啟航堅定的神情，便不再堅持，走了出去，隨手把門關上。
　　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就有點怪。林玥沒有看他，只感受著自己咚咚的心跳。在長長的靜默後，終於聽到他說話了：“妳到底問了誰？”語氣較之剛才緩和了很多。
　　林玥還是低著頭看自己的涼鞋：“現在說還有用麽？”
　　“妳！”程啟航覺得氣又竄了起來：“我早就同妳說過，做事情要清清楚楚，弄明白了再開始。在單位裏不但說話要註意，聽話也要註意，妳以為什麽人的話都是可以相信，可以聽從的嗎？”
　　程啟航微壹停頓，就看見林玥擡起頭來，飛快地看他壹眼，露出個苦笑：“我是真的太聽話了。”
　　程啟航的臉色變了，她的話中之意他怎會聽不出來？從桌子後面繞出來，他走到她的面前：“這就是妳從這件事裏得到的教訓？妳最近都在想什麽？知不知道妳這麽魂不守舍的樣子會引起多少問題？有情緒也不能帶到工作上來，這些圖——”
　　話沒說完，林玥就頂了上來：“妳放心，這些圖我會全部重畫的，不會影響整體交圖。”聽他說“魂不守舍”，林玥的心壹震，原來他還是壹直註意我的！可是他提到“情緒”，她就受不了了。怎麽，這不都是拜妳所賜嗎？我連情緒也不能有？
　　“妳說得輕松！”程啟航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明顯的賭氣意味，不由的加重了語氣：“妳知道什麽時候要交圖？妳這壹組圖重畫要多少時間？妳想的怎麽總是這麽簡單？”
　　“我沒有，我只是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他的話也總是那麽有影射的味道，林玥倔強地擡頭看他：“妳應該知道我是說到做到的，不會讓妳為難！”
　　聽了這幾句話，程啟航就覺得胸口被堵得難受，想說什麽，卻看見她發紅的眼眶。咽下快沖到嘴邊的激烈言辭，可又覺得憋得難受，想去抓她的肩膀，桌上的電話卻突然鈴聲大作，探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兩個人經過兩秒鐘的瞪視，林玥先後退壹步，轉身走向門口，而程啟航有壹瞬間的遲疑，是去接這個電話還是去拉住她？但就是這短暫的猶豫，林玥已經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以前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的相處竟然會是如針尖對麥芒般的對抗，這讓兩個人都心痛如絞。可是除了體會那如同切膚般的疼痛，他們都沒有深入地去思考這對峙背後的深意：愛之深才痛之切！所有的互相傷害和自我折磨都只是想告訴對方，我愛得有多深！那麽，當這樣的疼痛積累到壹定量的時候，積累到脆弱的神經承受不住的時候，噴湧而出的會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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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怡壹個人去食堂吃飯，在走廊上碰上設計壹部的幾個人：“咦，怎麽妳壹個人啊？林妹妹呢？”雖然鮑子健追求失敗，可他們部裏的人還是挺關註林玥的。
　　“畫圖呢。叫我給她打份飯回去。”葉天怡嘆口氣，看她不要命的畫圖，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規範用錯很正常，哪個設計師不犯點錯誤？可就她好像不能接受，畫得昏天黑地的，平常已是沈默寡言的她這幾天更是連話也不說了。
　　那幾個姑娘嘖嘖嘆息：“妳怎麽不勸勸她？休息時間還是要的，身體會吃不消的。看看我們，這頸椎肥大的同四五十歲的人壹樣了。”
　　“肯聽勸就好了。沒見過這麽固執的女孩子！”葉天怡埋怨著：“別說中午休息沒有，這幾天還天天加班到深更半夜，我也真佩服她。”
　　葉天怡說得激動就忘了控制音量那回事了，也沒有註意到後面跟著的人。
　　走在後面的程啟航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沈。她到底在幹什麽？
　　晚上快九點了，設計院臨馬路的大樓中還有壹個辦公室亮著燈，全黑的大樓裏那壹盞燈顯得無比孤獨和落寞。
　　壹輛黑色小轎車在大門外短促地摁了摁喇叭。五十來歲的傳達員從窗戶裏張望了壹下，移門緩緩啟動，汽車無聲地滑行進來。
　　程啟航從車裏下來，看見傳達員走過來：“程主任！這麽晚還來，有急事啊？”
　　“是的，有壹份計劃忘了拿，只好這麽晚還來麻煩妳。”程啟航擡頭看壹眼大樓的亮燈處。
　　“有什麽麻煩的，程主任妳總是這麽客氣！”傳達員客套壹下，馬上善解人意地作匯報：“還好妳來了，林姑娘還在加班呢。都好幾天了，每天弄到十壹二點才走，這樣子身體要弄壞的，太晚了回去，路上也不安全。我去同她說說，她只管笑笑，壹點也聽不進去。這個小姑娘！只有妳去說了，她最聽妳的話了。”
　　因為林玥柔和的外表和壹貫的溫柔脾氣，很多人都親昵地稱呼她“林妹妹”，傳達員則客氣地叫她林姑娘。本以為小綿羊壹般的女孩很好規勸，可現在領教了她的固執，傳達員也很苦惱，天天晚上爬起來開門關門，他真是有苦說不出。作為院裏的消息靈通人群，他知道程啟航同林玥有親屬關系，正好把這個麻煩扔給他。
　　最後壹句馬屁拍在了馬腳上，程啟航沒有任何受用的表示：“好，我去看壹下。”她聽我的話嗎？
　　空曠的大樓走道上，只有程啟航規律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亮著燈的辦公室，他心裏竟然有壹種莫名的悸動，不由自主地放輕了步子。在推門的壹瞬間，程啟航猶豫了壹秒鐘，好象害怕看見她，又好象害怕看見的人不是她。
　　辦公室裏只有林玥桌上的臺燈亮著，在偌大的房間裏顯得昏暗寂寞，靜謐的空間裏只有空調■■的送風聲和斷斷續續的鼠標點擊聲。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姑娘半個身子掩在格板後，露出的背光的半邊臉蛋看不清楚神情，只是讓人覺得她很專心，聽到響動，她擡頭往門邊看過來。
　　程啟航伸手按亮了辦公室後排的日光燈。突然身處光亮之中，使林玥的眼睛瞇了起來，晃了晃頭，看清楚站在門口的人，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程啟航壹步步走過來，清晰的皮鞋聲在寬敞的房間裏回響，壹聲聲就象踩在林玥的心上，壹種應該算是委屈的情緒立時盈滿胸口，林玥的眼睛模糊了。
　　程啟航走到她的桌邊站定，看到桌上散放著各種資料，她按著鼠標的右手邊有壹只放著攪拌勺的咖啡杯，杯中只剩壹點咖啡殘液，空氣裏漂浮著咖啡帶著苦澀味的香氣。桌上還有壹個玻璃茶杯，泡開的茶葉快占了杯子高度的二分之壹，程啟航的眉頭皺緊了。知道她對有興奮作用的飲料都很敏感，平常連可樂也不敢多喝的她現在居然咖啡濃茶雙管齊下，就不怕那些東西在身體裏起化學作用而失眠嗎？
　　再看林玥，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屏幕，鬢邊幾縷頭發散落在耳邊腮下，在黑發的襯托下更顯得她的皮膚白得觸目，有點病態的缺乏血色。目光下移，馬尾辮附在修長的脖子和窄肩上，多少為主人掩住了些瘦弱的秘密，可恰好合身的淺袖襯衫和半裙卻向他透露了最近她瘦了的實情，那衣裙交接處玲瓏的腰身美是美極了，可卻纖細得讓他心痛，這是她折磨自己也是折磨他的最後武器麽？
　　“林玥！”他終於說話了，對她無視他的存在，他也忍耐到了極限：“妳打算畫到什麽時候？”
　　沈默，再沈默，就在他覺得快爆發的時候她說話了：“這張圖就快好了，我馬上就回去。”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緒，這個時候的聲音還勉強可以聽聽。
　　程啟航看看電腦，火氣不受控制地冒上來。她當他傻瓜嗎？起碼還有幾個小時的工作她居然當面哄騙他？於是他的話語裏就有了怒意：“妳要怎麽折騰才夠？為什麽要這麽固執！”
　　“我沒有！”咽下委屈和憤怒，林玥還是側著身不去看他：“我說過會對自己的錯誤負責的，壹定會按時交圖。妳放心好了，別來管我了。”
　　“哪怕妳不吃不睡，也不可能按時交圖！我已經同院長解釋過了，只要保證質量，時間可以延後，不是讓徐益州告訴妳了嗎？”程啟航強按住火氣，不去理會她說的別管她。
　　“我知道。可是既然我說過了，就要去做，也是給自己壹個交代。”她這麽做不也是不想讓他為難嗎？他就不能體諒她嗎？這麽兇巴巴的幹什麽？從來沒有被他這麽對待過，林玥受不了他的聲色俱厲，唯有抗爭。其實也是她自己糊塗，弄不明白什麽是關心則亂。
　　“妳給我停下來！”程啟航被她那種蠻不講理的態度徹底惹火了，伸出左手壹把摁住她操縱鼠標的右手手腕，想把她拉起來。
　　手腕被他緊緊的抓住拉起，林玥受痛，鼠標“啪”的壹聲掉到桌上，她轉過臉看他，用力扭動右手想要掙脫他的控制：“妳放開！說了不要妳管！放開！”再怎麽忍，聲音裏還是帶上了顫抖的泣音。
　　程啟航看見她大眼睛裏盈滿淚水，還要倔強地怒視著他，心裏便覺得陣陣抽痛，本想松開手，可那句不要妳管又令他惱怒：“不要我管？我就是可以管妳！叫妳別做了，聽見了嗎？”壹扯她的手：“聽不聽？！”
　　“啊！”林玥從沒見過他如此暴躁，平常他的溫文儒雅，對待她的溫柔體貼都到哪裏去了？在同他血液裏相同的強硬因子作用下林玥還是不服軟的壹疊聲說著：“不聽！不聽！！……”
　　聽她還是這麽說，程啟航手上壹用力，轉椅從桌子前滑開，他壹把把她拉了起來。椅子扭轉滾動的聲音，加上她毫無準備下左手掠過桌子帶下來的書本材料、辦公用品劈裏啪啦掉下地的聲音，壹片混亂。
　　林玥被程啟航扯到他面前，手上的疼痛加上羞惱和委屈，眼淚就止不住地滾下來。她壹面帶著哭腔叫他放手，壹面用左手去扳他抓住她的手指，可哪裏扳得動他分毫？於是她用左手去推他，打他的手臂和胸膛，但是激動的情緒下手上卻用不出力來，他的右手壹擋壹握，左臂也被他輕易的抓住。
　　程啟航也處在情緒激動之下，正想開口訓斥，卻見林玥急怒中突然撲過來，結結實實地撞到他懷裏。程啟航猝不及防地被沖撞得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急忙中松了右手抱住林玥，要摔就讓我做墊背吧。好在背後另壹張辦公桌阻擋住了摔倒的趨勢，才站穩，程啟航低頭想看林玥，手臂上卻傳來壹陣劇痛，他忍不住悶哼了壹聲，是林玥壹口咬住了他還緊抓住她的左手臂。
　　絕不是只為了這次表面上的爭執，這些年來的所有的愛戀、怨恨、痛苦、酸楚……統統在這壹刻爆發出來，林玥這壹口沒有留情，也來不及顧忌什麽，她把自己復雜的心思通過實實在在的肌膚之痛傳遞給他，讓他明白我心裏的痛，也要他來體會我這麽多年來深入骨髓的愛被迫轉換的絕望！
　　夏天衣物單薄，疼痛中程啟航反射性地繃緊了上臂的肌肉，又慢慢的放松。感覺到林玥由最初的用力慢慢松弛下來，壹面默默地流著淚，雖然還是沒有松口，但不再反抗他的鉗制，身體也逐漸放松下來。
　　被她這壹口咬得清醒過來的程啟航放開她的右手腕，用雙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她的痛苦他全都明白，他又何嘗不在受著同樣的煎熬？相比之下，被她咬壹口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麽。如果這樣的痛楚能換來和她的貼近，他真的不在乎她多咬幾口。
　　良久，軟軟靠在程啟航懷裏的林玥擡起臉，望著他的眼神是含羞帶愧的，從激烈對抗到安靜伏在他懷裏，自己那點心思早已被他洞悉，第壹次不敢看他滿含柔情的眼睛，林玥想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耳邊想起他略帶沙啞的磁性聲音：“咬夠了嗎？”
　　激烈的心跳通過緊貼的胸膛告訴他她無法掩飾的快樂，她抓住他襯衫的手指松開了：“還沒夠。”掉過頭捧住他的左臂，壹串淺淺的牙印，壹直“啃”到手腕處。
　　程啟航看著她猶帶淚痕的臉上濕亮的眼睛，那楚楚動人的斜睨壹笑把他的心都抽緊了。扳過她的臉，把腮邊沾濕的淩亂發絲攏壹攏，他的唇如羽觸般落到她的淚痕上。
　　壹路輕吻，他要擦去她的絕望苦痛。不同於他結婚的那天，這次拭淚的吻他沒有特別的不安感，內心安寧。這麽長久以來，他壹直盼望和等待著這個時刻，隨心而行，不再苦苦壓抑自己，我們已不能再這般互相折磨下去。微微擡起頭，程啟航望著林玥泛紅的雙頰，在兩人都明顯變得急促的呼吸聲中他吻住了她的甜美雙唇。
　　從唇的溫柔觸碰到舌的甜蜜纏綿，他們不願再錯過彼此，他們是彼此唯壹的摯愛，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在她口中，他嘗到了咖啡和茶水的苦味，每壹點都是醇厚的相思，令人經久回味。
　　頭暈目眩的長吻過後，林玥暈乎乎地把臉靠在他的胸口，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聽著他慢慢恢復平靜的心跳，壹聲聲那麽清楚，每壹次他心臟有力的搏動都是對她的愛的宣言，她覺得自己醉了。
　　“想睡了？”他輕撫她的背，語氣裏有點寵溺，也有點嘲弄：“還要逞強嗎？”
　　林玥勉強擡頭瞪他：“沒有，我還可以——”話沒說完，嘴就被他的唇堵上了，於是她只能迅速淪陷在他的激情索吻之下。
　　等她覺得自己快缺氧昏迷的時候他才放開她：“聽話嗎？”
　　“聽。”
　　“回去嗎？”
　　“回。”
　　“先到我辦公室去壹下。”
　　“去。”
　　還能怎樣？這麽不動腦子跟著他就是最大的幸福。
　　草草收拾了東西，林玥現在滿腦子就是他，什麽工作，什麽責任，原來丟下是這麽容易。
　　乖乖地被他拉著走到他的辦公室，迷迷糊糊地看著他開燈，打開抽屜，拿出壹個小盒子遞過來：“給妳的。”看她不解的神情，他幫她打開盒子，裏面是壹串晶瑩剔透的白色水晶手鏈，壹粒粒圓珠裏面細膩精致的紋路透出迷人的螢亮色澤，林玥呆呆地看著。
　　程啟航拿起手鏈，拉過林玥的左手，慢慢為她戴上：“很好看。”當時看到它擺在櫃臺裏，那樣的輕盈通透，程啟航就覺得這串手鏈就該是林玥的，想也沒想就買了下來。現在她把它戴在手上，真是渾然壹體，象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繼續解釋，笑得有點澀：“上次我出差路過東海買的，本來想給妳做生日禮物的，不過那時妳好像很忙……”
　　又是突如其來的，林玥再次撲到他懷裏，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程啟航在壹剎那的楞神後立即主動投入，在她激情的煽動下他緊緊地摟住她，唇舌急促的糾纏，他的渴望壹時不能立即滿足，於是他短暫地離開她的唇，連連親吻她的眼睛、下巴和燒紅的臉頰，再喘息著吻住她的唇，靈動的舌深深地探進去，在勾纏中體會炫目的熱情。
　　動情的吻催促著他的雙手，他的手在她的背後不斷遊移，流連在她的纖腰秀臀處，把她緊緊地按壓在自己身上。
　　感到了他的激情難抑，也發覺了他身體的明顯變化，林玥沒有什麽猶豫，把自己更近地貼住他，為了他，我什麽都願意。
　　如果這裏有壹張床，只怕他們都無法控制自己，但是幸好這裏是辦公室，熟悉的工作環境，樓下等待關門的傳達員，在考驗程啟航自制力的過程中起到了幫助的作用，燃燒的激情最終還是被理智的手成功引流。
　　程啟航摟著林玥，把自己的身體退開壹點，他愛她，所以絕不會褻瀆她和這份感情。輕輕撫摸她的臉，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等我。”
　　只這兩個字，便什麽也不用多說了。
　　林玥把他的手臂拉過來，掀開短袖的遮蓋，看見自己留下的牙印。剛才咬得那麽用力，痕跡現在還沒有完全褪去，不過還好沒有破皮。把滾燙的唇熨帖到那個印記上，無比溫柔的摩挲親吻，壹聲“好”就深深植入他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