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禮物
癡戀壹生 by 言心語
2025-3-19 22:02
程啟航放下手中的筆,連同各種繪圖工具和計算器壹並推到桌子的壹邊,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好累。他覺得自己就像壹臺機器,連續運轉個不停,身體在叫囂著,渴望離開這張辦公桌,走出戶外,讓四肢百骸都動起來。可是不行,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自己,除去審視的、羨慕的、嫉妒的眼光,手下二十幾個設計人員都在盯著自己這個新提拔的年輕的副主任,搞業務的領導只可以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視線落在臺燈旁的泥娃娃上,當林玥把它從包裝盒的碎紙屑中拿出來的時候,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喜愛: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坐在石墩上斜倚著樹幹,手裏拿著打開的書,低低地垂著,像是看書看累了睡著了,粉嫩的白瓷臉上低垂的眼簾,有壹圈細密的長睫毛,腳下還有壹只小竹籃,裝著各色美麗的野花。看著這件小藝術品,記憶中的芳香氣味和柔軟甜蜜的觸感就湧現出來,好像在春的氣息裏擁著睡美人小憩還是昨天的事。
“舅舅,這是送給贊助商的禮物,是我壹眼就看中了的。” 林玥把它放在桌上左右看看,“可以當筆筒用呢。”隨手拿起壹支筆,插在籃子裏,筆桿剛好靠在拿書的胳膊的臂彎裏,穩穩的豎著。她笑嘻嘻地看著站在旁邊的他,“怎麽樣,又好看又實用,壹定要放在桌上呀。為了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可花了我不少心思。”
程啟航也彎下腰仔細地看著,旋即笑著說:“是不錯,可是我贊助得可不少,就這麽壹件禮物嗎?”
暑假前林玥和同班的幾個同學計劃壹起去蘇州、無錫、紹興等地方玩壹趟,放假後在學校留了幾天,還幫程啟航整理了兩天資料,弄得爸爸媽媽都責怪女兒大了不想著回家,“威脅”她旅遊費用自己出。可憐獎學金還沒發,平時雖然比較節約,但本身消費者壹名也沒什麽積蓄,於是程啟航便成了她這次旅遊的贊助商。
啊呀,嫌少?林玥想起自己回家對付父母的手段:嬌嗲地叫壹聲爸爸,摟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臉上響響的親壹下,老爸就投降了;纏著媽媽,要她晚上陪著自己睡覺,聊天聊到半夜也不讓媽媽睡著,於是壹切問題就解決了。現在,能用這樣的方法嗎?
程啟航看著她眼中神色瞬間百變,嘴角掛起壹抹甜蜜、羞赧又得意的笑容,也不禁咧開了嘴:“想什麽壞主意呢?小狐貍?”
林玥趕快約束自己的思想,避開程啟航略有點灼灼的目光,在他的書桌上掃視著:“我給妳寄的明信片呢?”
“明信片?”程啟航皺起眉頭作思索狀,“好像是有那麽幾張,沒有署名的,我不知道放哪兒了,是妳寄的?”
“啊?”林玥的嘴翹了起來,“妳認不出我的字跡嗎?都丟了?”看著他無奈的表情竟覺得很委屈:“全是我辛辛苦苦收集的,他們都說好。”想起自己每到壹處就費心在報刊亭、路邊小販處,甚至到郵局去尋找購買當地風景或是文化特色的明信片,晚上搜腸刮肚地寫好,早上寄出,看得同學們羨慕的很,也紛紛效仿,他居然看不上眼?
“哎,妳別急,讓我找找看。”程啟航暗暗好笑,小丫頭挺好哄的。於是他假意翻看桌上的東西,又打開抽屜尋找,“終於”找到壹疊明信片:“嗯,在這兒呢。”
“妳的字是不太好認,我看著很有風骨和力度,不象女孩子寫的。”程啟航看看她的手,如此纖柔的女性化的手竟然能寫出這樣鐵劃銀鉤,頗有點狂放不羈的意味的字,是他沒有想到的。
林玥翻看著這疊明信片,隨口說:“我小時候練習書法,都臨的柳公權的帖。這裏哪張寫得好?”
程啟航在明信片中翻找著:“是有點柳體的味道,但是妳的字還有點張揚不拘,所以我以為是男孩子寫的。”抽出壹張來,“我認為這張最好!”
林玥看著自己濃黑的字跡,寫著“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壹懷愁緒,錦書難托。”當時在紹興沈園遊玩時,大家對陸遊和唐婉的淒美愛情故事無不扼腕嘆息,自己心裏也堵堵地難受,晚上就把那首《釵頭鳳》挑了幾句寫下來,覺得能體現自己的感傷。現在見他選出這壹張來,讀來好像寄托苦悶的相思情愁,臉騰地就紅了。
程啟航不言語,靜靜地看著她,心裏有什麽在動。他知道自己是懂得林玥的,可是卻壹直不願意去多想,潛意識裏在推拒這種把事情弄明白的想法。回想當他收到她的明信片時的震驚,心底又升起壹陣苦惱,是他強把那種不舒服壓下,似乎像是做著美夢的人,明知是夢,卻不願意醒來,因為明白夢醒了,現實的痛苦就來了。可是當著林玥的面,他把這張明信片拿出來,想要看她的反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其實他明明不想這麽做的。
林玥低頭將明信片都整理好:“妳喜歡就好,這也是給贊助商的禮物。”轉頭迎上他的目光:“只此壹份。”說著從背包裏拿出壹個袋子,把明信片和泥娃娃都放進去,遞到他面前:“謝謝贊助,請收下這份禮物。”眨眨眼,調皮地笑笑。
看她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程啟航覺得有點失落,可是又覺得松了壹口氣,接過她遞來的袋子。
打開抽屜,程啟航看到那壹疊明信片,是他“聽話”地連同泥娃娃壹起帶到單位裏的,有空瞥壹眼,好像還蠻舒服的,自己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有輕輕的敲門聲,“程主任,外面有妳電話!”壹張年輕姣好的臉探進門來。
“謝謝,我來了。”程啟航關上抽屜,走到對面的大辦公室。
“餵,啟航啊!是我,博聞。妳怎麽回事啊?在用公家電話談戀愛啊,辦公室電話老是忙音!”電話那頭的聲音中氣十足。
“聽出來了。”程啟航笑笑,這個人好事將近,整天興奮得什麽似的。“電話打不通啊?可能沒擱好吧。”
“我和妳說啊,那事兒——”那聲音輕了點兒,程啟航專心聽著,不時嗯幾聲,無視周圍壹雙雙偷偷摸摸的眼睛。
“餵,弄明白了吧?”那邊結束了長篇大論,程啟航應著:“知道了,妳要多聯系他們,兩件大事都得用心!”
“還用妳說?放心了。對了,今天晚上又舞會,妳最近太累,出來放松壹下吧。我和酈影都去的,妳也來吧。”頓壹頓,那邊又嘿嘿笑了幾聲,“酈影有個朋友,聽說長得不錯,給妳介紹壹下?”
“妳就管自己吧!”程啟航皺眉,“別整天象媒婆壹樣瞎著急,晚上再說,妳要是再那樣我就不來了。”
放下電話,辦公室裏唏唏嗦嗦的交談聲就及時停下了,大家都笑嘻嘻地看著程啟航。其實在單位裏,他的人緣還是很不錯的,幾個年齡大些的同事也總想幫他介紹對象。沖大家笑笑,程啟航轉身離開。
還沒走到門口,電話鈴又響了,年輕女孩接了電話後馬上叫住程啟航:“程主任,電話。是顧佳媛。”這下可好,嗡嗡聲馬上充斥了整個辦公室,不知道誰還吹了壹聲口哨,於是嗡嗡聲變成了壹陣哄笑。
程啟航只好轉身,瞪了那女孩壹眼,裝作沒聽到這些異響,接過電話:“餵?”
哄笑聲頓時停了下來,大家索性不工作了,都正經危坐著看著程啟航,電話那頭的吳儂軟語模糊地傳來,眾人笑嘻嘻地互相使眼色。
程啟航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開口打斷對方:“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我和同學已經約好了。下次吧。”
似乎對方還在說什麽,他急急的又解釋幾句,掛了電話。擡頭環視壹圈,剛想說話,壹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同事就站了起來:“程主任啊,妳這可不對了,妳同學那兒不是還沒定嗎?人家姑娘都來電話了……”
“哎,齊老頭,今天可怪不得咱們程主任!”快人快語的吳大姐打斷他的話,“是誰吹的口哨,站出來!是誰在笑的?站出來!妳們不知道程主任這方面臉皮薄嗎?”她頗有威嚴地看看大家,“再說,齊老頭,妳沒聽到程主任剛才說到嗎?他同學要給他介紹女朋友吶。”
“好了,謝謝各位了,國貿大樓的圖紙——”
程啟航話沒講完,就有人堵了上來:“程主任!工作的事我們聽妳的,這個人的事嘛,妳就多聽聽我們的吧。這麽優秀的人才女朋友還沒有,傳出去咱們設計院還混不混了?那誰,小趙,幫程主任撥電話,今兒晚上非得安排好不可!”
程啟航知道大家是善意的,也不多爭辯,撇開這壹片熱鬧,“逃”回自己辦公室。
下午接近下班,程啟航還在專心工作,對面年輕姑娘又敲門進來:“程主任!”
程啟航擡頭看她:“什麽事?”
姑娘臉上有點尷尬:“他們,他們說,已經幫妳聯系好今天晚上的舞會了。”
“什麽?”程啟航壹下沒回過神來。
姑娘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不相信年輕英俊的主任居然會沒有女朋友:“好像是妳同學打電話過來,他們就幫妳答應了!”
程啟航站起身,姑娘看著他向自己走來的挺拔身姿,帶來壹種逼迫感,有壹點害怕,心跳加快,臉也紅了。程啟航停下腳步,嘆口氣,說:“知道了,妳去吧。”看著姑娘轉身,又叫住她:“叫他們別鬧了!”
“嗯。”姑娘答應著,是要叫他們別瞎摻和了,她總是莫名地覺得主任是有喜愛的人的。她不止壹次地看見他對著桌上壹個新多出來的泥娃娃微笑,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會那樣不自覺地傻笑的。
程啟航將桌上的電話話筒擱好,想壹想,撥了壹個號碼。
“餵!”對面傳來李博文的聲音。
“是我!”
話音壹落,對面李博文就叫起來:“行啊!程主任!妳部下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您還有什麽吩咐?保證把這次相親安排得讓您滿意!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修養有修養,要……妳自己說吧,還要什麽?”
程啟航皺眉:“妳叫什麽?我會這麽說嗎?是他們開玩笑呢!”
“那妳來不來?”李博文有點不耐煩,“我打電話是和妳說那事兒,妳來的話,當面說最好!”
程啟航猶豫壹下。
“怕什麽?放心,沒有什麽好姑娘。”察覺到他的停頓,李博文有點生氣,“妳以為這世界上的好女孩都等著妳來挑啊?好的都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就連妳外甥女——”李博文突然停下話頭,不刺激他了。
程啟航的心壹陣急跳,半晌才開口:“我不是怕。好吧,晚上我會來的。可能會稍微遲壹點。”
“遲壹點沒關系,我會等妳的,總是在老地方。”李博文把口氣緩和下來。
“好吧。”程啟航終於決定把那句話說出來:“妳剛才說什麽?”
“什麽?”李博文有點奇怪,“哦!妳外甥女是不是那個了?我剛才看見她和兩個同學,好像打扮過了,還蠻漂亮的,看來也會去跳舞呢。妳上次的教導……哈哈!”想起去年他們壹起吃飯,程啟航鄭重其事地告誡,李博文就想笑,“妳這個木魚舅舅,連外甥女也不聽妳的。”
“夠了吧!誰是木魚?晚上再收拾妳!”掛斷電話,程啟航走到窗前,低頭看著馬路上漸漸繁忙的交通,林玥!奇怪地想,怎麽就想著她的名字,林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