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談心

　　勁松居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不壹會就傳到了清風館。
　　來與蘭芮說這些事的，依舊是綠枝，不過與往常不壹樣，是叫上銀鎖壹同來的。
　　看兩人有說有笑的，蘭芮知道，必定是玉桂的話起了作用。兩人願意和睦相處最好，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換身邊的人，懶得折騰。新來的要重新揣摩她的脾氣，她也要重新適應新人，即便是這樣，也不見的新人就比原來的強。
　　等兩人說完，她突然記起壹件事來，問兩人：“清風館的人這個月領了月例銀子了嗎？”
　　綠枝和銀鎖兩人對視了壹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納悶，自家小姐管家，倒來問月例銀子發了沒有……
　　蘭芮見兩人的反應就知道了答案，她坐起身，穿鞋從軟榻上下來。
　　蘭家下人每個月月初領月例銀子，她看過賬冊，老太太管家時壹般是初壹或者初二領，這個月老太太點了她們幾人管家，因才接手，趙夫人說要先對壹對帳，然後再發月例，她覺的這並沒有錯，就同意了，蘭茉也沒反對。
　　對賬的事情由賬房的賴青負責。
　　從寧遠伯府回來第二日，她問過賴青，賴青說趙夫人還要親自對壹次，將賬冊拿走了。她當時沒有留意，這時想來，該不會是趙夫人將銀子挪去開賭坊，故意以對賬為由壓著不發下人的月例銀子吧？
　　若是真的，趙夫人固然有錯，那她疏忽大意，也難逃其咎。
　　銀鎖和綠枝見蘭芮陡然變了臉色，不知什麽事，綠枝就道：“小姐不用擔心，秦管事和二老爺壹起去的東大街，有秦管事在，壹定不會出岔子的。”
　　這些事自有老太太做主，蘭芮壹點不擔心，她擺擺手，吩咐兩人：“重新給我梳頭，我要去壹趟海棠院。”
　　她到海棠院，海棠院壹片死寂，下人怕趙夫人遷怒，說話行事加倍的小心，走路更是躡手躡腳，生怕弄出聲響。()點翠看見蘭芮，請她在穿堂坐下，又上了茶點：“二太太偏頭疼又犯了，剛躺下……三小姐先坐著，奴婢這就去回二太太。”
　　蘭芮笑著點了點頭，卻看著點翠裊娜的背影心生感嘆，真是個會說話的。二房在老太太處挨了壹頓訓斥，此刻趙夫人心中肯定不得勁，不壹定拖到什麽時候才見她，點翠說趙夫人身子不舒服，不過是給趙夫人找了壹個臺階罷了。
　　果然，等了足足兩刻鐘，還不見點翠回來。
　　銀鎖忍不住小聲道：“二太太就是不舒服，也該給句話啊，將三小姐晾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蘭芮心中早有準備，對此不以為意，端起茶吃了壹口，道：“隔墻有耳，不要胡言亂語。”
　　銀鎖閉了嘴，怏怏的替蘭芮續茶。
　　點翠又過了壹陣才回轉，進門壹臉歉意的解釋：“二太太才吃了藥……三小姐這邊請。”
　　蘭芮笑笑，隨點翠去了趙夫人房中。
　　趙夫人半躺在**，身後墊了壹個繡著並蹄蓮的大迎枕，蘭芝則坐在床沿上，眼圈發紅，顯然是哭過的樣子。
　　“來了，坐吧。”趙夫人聲音冷淡。
　　蘭芮行了禮，在點翠端來的錦杌上坐下，關切的問：“聽說二嬸的頭疼病犯了，這時好些了嗎？”
　　趙夫人明顯楞了壹下，而後才點了點頭，“好些了。妳有要緊事問我？”
　　蘭芮笑笑：“也算不得什麽要緊事……就是想問問二嬸把賬對完沒有，若是對完了，就將下人的月例銀子發了吧，今日都十五了……我房裏的幾個家裏都不怎麽樣，特別是霜降，家裏頭又是寡母又是幼弟的，還等著她的月例錢買米下鍋呢……”
　　趙夫人臉色壹沈：“妳這是什麽意思？怕我將這銀子吃了？”
　　“我怎麽會這麽想？不過是她們問起，我就來問問二嬸罷了。再說了，下人的月例銀子才幾個錢，就是擺在二嬸跟前，二嬸也不會將它看在眼中的。”蘭芮依舊笑著。
　　趙夫人臉色微霽：“我這幾日忙，還沒來得及看，過幾日再說吧。”
　　蘭芮忙道：“我這壹段也學著看賬冊，既然二嬸忙，不如將賬冊交給我，我來對。”
　　“妳看得懂什麽？妳對了，還得我來再對壹遍”趙夫人很是不耐煩。
　　她越是這樣，蘭芮就越發的覺的這筆銀子有問題，她笑道：“就是不會，才要學著壹點啊……總不能壹直這樣懵懂吧，二嬸妳說是不是？”她說的客氣，但打定主意不退讓，壹定要弄個清楚。
　　趙夫人冷冷的看著蘭芮，蘭芮迎著她的目光，壹點也不避讓。
　　趙夫人不得不重新審視起對面的人來。淡淡的笑容裏全是堅持，不是她記憶中的魯莽暴躁，也不是這半年來溫婉隨和……
　　壹旁的蘭芝恨恨的瞪著蘭芮：“三姐姐是不是聽說了勁松居的事情，專程跑到這裏來踩上幾腳的？”
　　蘭芮笑笑：“原來四妹妹是這樣想的，可真真沒意思，平白辜負了咱們之間的壹番姐妹情誼……”
　　“妳……”蘭芝壹下子站起身來。
　　就在趙夫人琢磨著要不要實話實說時，門外有小丫頭回話：“二老爺回來了。”
　　趙夫人騰地壹下坐直身子，看了看蘭芮，她穩穩的坐著，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轉瞬，蘭千騎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待坐下後，才看見蘭芮在這裏。
　　蘭芮起身行禮。
　　蘭千騎憋了壹肚子氣，正待與趙夫人說，趙夫人也有許多話要問，兩人礙著蘭芮，只得不作聲。
　　房中氣氛怪異，趙夫人到底忍不住，沖蘭芮道：“我今兒就是不睡覺也將賬冊對完，明日早上就將下人的月例發下去。”
　　蘭芮笑道：“二嬸最是體恤人的……既然二嬸忙，那我就不打擾二嬸了。”
　　說著，與蘭千騎辭了別，轉身往外走，才出門，就聽身後傳來蘭千騎的聲音。
　　“妳將下人的月例銀子扣著不發做什麽？”
　　“自然是留著生錢。我拿去放了貸，說好二十的時候收回來，五分利，妳算算，壹百兩銀子壹個來回就是多少利錢？對了，賭坊那邊怎麽樣了？”
　　“有秦福喜那廝跟著，能怎麽樣？自然是關了唄他領人將客人攆了不說，還在門上貼了招領啟示，讓在賭坊輸了銀子的，三日之內到賭坊將銀子領回去好容易掙來的銀子還要還回去”
　　“誰記得哪些人在賭坊輸了銀子？肯定有人上門冒領”
　　蘭芮不由的加快了步子。
　　趙夫人果真將月例銀子挪用了。用來放貸比開賭坊還要糟糕，賭坊今日關了，本錢至少馬上就能收回來，放貸，誰知還能不能收回來？即便能收回來，又能不能準時？
　　就是能按時收回來，讓趙夫人發了這壹個月的月例，但她嘗到了甜頭，下個月肯定還會打這些月例銀子的主意，甚至還會將手伸到其他銀子上去……對牌在她手中，庫房的鑰匙也在她手中，真是防不慎防。
　　這個月可以用對賬應付過去，那下個月呢？
　　這件事肯定瞞不住的。
　　她去了勁松居，進門與老太太說壹會明日於惠宜來做客的事情，然後才將趙夫人對賬，延遲了發放下人月例銀子的事情與老太太說了。她沒說事實，但她相信老太太肯定會知道。
　　老太太聽了，眉頭壹皺：“賬目最不容易理清的是采買上，下人的月例銀子都有定數，壹看就明白，又不容易出錯，有什麽好對的？”就擡頭與秦媽媽道，“妳催壹催吧，這樣拖下去，引得下面的人生出埋怨就不好了。”
　　秦媽媽應下，與錦蓮幾個使了個眼色，壹起悄悄退了出去。
　　蘭芮看著，心生詫異。
　　老太太直直的看著她：“妳見過衛王殿下吧？”
　　蘭芮心中的詫異更甚了壹些：“說起來是見過，但也算不得見過……只在護國寺後山匆匆的照了壹面。”
　　老太太追問：“那妳覺的衛王殿下怎麽樣？”
　　這話是什麽意思？
　　蘭芮頓了壹下，道：“衛王殿下身份尊貴，不是我能妄加評判的。”
　　“太後若是選妳做衛王妃，妳是願意還是不願意？”老太太目光灼灼。
　　蘭芮的心跳有壹瞬間的停頓，火光電石間就有幾分明白易姑姑的審視……
　　梅公公的示好……
　　還有突然來訪的胡春意……
　　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突然想起，在寧遠伯府時老太太當著易姑姑的面說的那些話，看似句句在誇贊她，實則是想與易姑姑說明，她不是壹個賢良淑德的女子……老太太這樣說，肯定是不想她嫁與衛王。
　　老太太看著她，目不轉瞬，她臉上只有震驚，沒有歡喜，也沒有羞怯。
　　“妳願不願意？”又追問了壹句。
　　蘭芮回過神來，吸了壹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請祖母做主便是。”
　　老太太淡淡的道：“衛王殿下高大英俊，才能學識樣樣出眾，又深得皇上的喜歡，極有可能問鼎大寶，那時候，妳就是萬人敬仰、母儀天下的皇後……”
　　蘭芮聽出了弦外之意，“皇上未立儲君，這樣的事情誰也不好妄斷。”
　　見她不為所動，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眼中有了笑意：“難為妳小小年紀看的如此透徹……”她又與蘭芮說起了趙王和吳王。
　　到了這時，蘭芮完全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