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第010章
　　”二姐，“
　　爸爸剛剛送走為了爺爺壹家老小的生活，浪跡四方，挖空心思地與政府部門的管理人員巧妙周旋，名聲狼籍的”投機倒把“份子三叔。
　　第二天的夜晚，壹個身單體薄、面容憔悴的芳齡女人，懷裏抱著壹個吃奶的嬰孩，身後尾隨著壹個比我還要少許多的小男孩，愁容滿面地來到我家。
　　我怔怔瞅著她，發現她的容貌在許多方面都與媽媽相像，並且，舉手投足之間，都能看到媽媽的影子。
　　壹看見媽媽，她便悲痛欲絕地哭起來：”二姐，我完了，嗚——嗚——嗚——……“她的話音，她的哭聲，與媽媽不可思議地酷似，這，是怎麽回事？
　　”咋的啦，妳又咋的啦？“
　　望著眼前與自己極其相像的年輕女人，媽媽則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詢問道：”唉，妳們這些人啊，都是咋的啦，沒有壹個給我省心的，唉，妳們啊，妳們！“”燕子，“
　　聽到哭聲，正在燒飯的爸爸從廚房走進屋子裏，同情地問道：”燕子，妳這是怎麽啦？“”嗚——嗚——嗚——……“
　　女人越哭越傷心。
　　看到痛哭不止的年輕女子，我悄悄地拽了拽媽媽的衣袖：”媽媽，她，是誰啊？長得咋那麽像妳啊？“”我的妹妹，妳老姨！“
　　”二姐，“
　　老姨抹著傷心的淚水說：”二流子，他，他，他把房子給輸了！
　　完了，我什麽也沒有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嗚——嗚——……“”啥？“媽媽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繼爾，卻毫不同情地吼叫道：”該，該，活該，腳上泡，自己走的。哼，當初，我就不同意妳嫁給他，妳聽聽他的名字吧：二流子，嗯，壹聽這個名字，他就不是什麽好貨，可妳，妳當初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家裏那麽阻攔，妳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嫁給壹個不務正業的耍錢鬼、二流子。這回可好，房子都給輸了，連個鱉窩也沒有了，我看妳以後住哪！“”我，我，我可不跟他過了！嗚——嗚——嗚——他什麽也不管不顧了，耍錢都耍瘋了，……“”嗨，嗨，“
　　爸爸沖媽媽擺了擺手：”妳就少說兩句吧，行不行啊，事情已經都這樣啦，妳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啊，“爸爸對絕望的老姨說道：”燕子，別傷心，我幫助妳！“”姐夫，“
　　聽到爸爸的話，老姨絕望的臉上，立刻現出壹絲可憐的希望之光：”姐夫，謝謝妳啦！“說完，老姨撲通壹聲，竟然大大方方地跪在爸爸的腳下：”姐夫，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妳幫幫我吧，我現在活著，都是為了這兩孩子，我說什麽也要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如果沒有這兩個孩子拽扯著，我早就自殺死了，我活著幹嘛啊，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死，姐夫，我要把兩個孩子拉扯大，他們，……“爸爸慌忙將老姨拽起來：”燕子，燕子，別，別，妳可別這樣，我可承受不起，燕子，我理解妳，是啊，人麽，壹切都是為了孩子，我壹定盡自己的力量，幫助妳！“”唉，“
　　看到老姨淚眼汪汪地向爸爸投以無比感激的熱切目光，又聽到爸爸毫無原則地大包大攬，媽媽頓時醋意大發，冷酷的目光透著咄咄逼人的寒氣：”妳，怎麽幫她？妳有什麽能耐幫他，就妳那點工資，養活我們娘幾個還接上不流呢，沒到月底，就得四處借錢花，再說啦，每個月還得給妳那個窮家郵錢。
　　妳，……“”我，“
　　爸爸胸有成竹地說道：”我，給燕子找份工作！“”豁，豁，豁，“
　　媽媽板著面孔譏笑道：”就妳，除了畫圖，什麽也不懂，再說啦，這個地方，咱們剛來，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認識，妳去哪給她找到工作啊？還有，燕子沒有當地的戶口，這工作，可怎麽找哇？哪個單位能要壹個沒有戶口的黑人啊？“”這個好辦，我們單位正缺壹個掃樓梯的臨時工，燕子去幹，正合適！領導會同意的，院長是我的老同學！我跟他好好說說，我看沒什麽問題！“”謝謝姐夫！“
　　聽到爸爸的話，老姨頓時破泣為笑，壹臉感激地望著爸爸，媽媽見狀，醋意愈加不可收拾：”那，她住哪啊，大家總不能都擠在壹起吧！“”這好說！“
　　爸爸信心十足地說道：”樓下的大食堂不是空著呢，房子有的是，根本沒人住，我跟院長說說，給燕子騰出壹間空房來，讓燕子先住著，以後再說，壹步壹步地往前推吧，這年頭，就這樣，誰都有難處，誰都不好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大家就湊合著活吧！“”太好了，“
　　老姨重新看到了能夠生存下去的壹點曙光。
　　”我的天，“
　　當爸爸領著老姨走進灰土橫陳，冷氣嗖嗖的大食堂時，望著那黑漆漆的大走廊，老姨不禁倒吸壹口涼氣：”我的天，姐夫，這裏好嚇人啊！“”別怕，“
　　爸爸安慰道：”是冷清了點，大躍進以後，這房子就不用了，壹直這麽擱著，不過，燕子啊，房子在人住，更在人收拾。明天，我就把走廊的電燈接上，先亮堂亮堂，然後，我再找來水暖工，把自來水龍頭，擰開，還有煤氣閥，換個新的，就不會漏氣了。“媽媽則皺著眉頭，撅著能掛住醬油瓶的嘴巴，極不情願地翻騰出閑置的被褥以及少許的衣服：”哼，“媽媽將生活必需品往爸爸的面前壹推：”哼，給她拿去吧，妳可真夠熱心啊，小姨子來了，看把妳忙活的，腿都快跑折了吧？“”嗨，“
　　爸爸苦笑道：”燕子夠可憐的啦，現在，什麽都沒有啦，孤苦伶仃地拽扯著兩個孩子，容易嗎，誰看著不可憐啊，妳壹個做姐姐的不幫她，誰幫她啊？“”媽媽喲，“
　　媽媽說道：”她應該去找媽媽喲，憑什麽來找我，我該她的，還是短她的，我前世欠她。“望著室內極其簡陋的陳設，老姨無奈地嘀咕道：”姐夫，我壹個人領著孩子住，好害怕啊。“”那，“
　　爸爸也是無奈地攤了攤雙手：”那，怎麽辦啊？“”是啊，“
　　老姨思忖壹番：”姐夫，讓陸陸陪我住吧！“
　　”嘿嘿，“
　　爸爸嘿嘿壹笑：”陸陸，他也不大啊！“
　　”可是，他總比吳濤大啊，有個大壹點的男孩子在身邊，我心裏還能踏實壹些！“”那，好吧，就讓陸陸陪妳吧，晚上給妳壯壯膽！“”餵“老姨親切地拉住我的手：”陸陸，妳願意不願意陪老姨壹起住啊？“”嗯，“
　　我略微想了想，望著可憐巴巴的老姨，我盡管非常舍不得媽媽的懷抱，最終，我還是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行，老姨，我願意！“”好孩子，“
　　老姨俯下身，吧嗒，賞我壹個回味無窮的香吻：”好孩子！“夜晚，我極不自然地躺在還很陌生的老姨身旁，望著黑漆漆的天棚，久久地發呆，心中暗想：真是作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竟然會有這麽壹天，我非常意外地住進了與小夥伴玩耍、捉迷藏、抓紅蚯蚓的大食堂裏。
　　”陸陸，想什麽呢？“
　　身旁的老姨壹邊奶著嬰孩，壹邊悄聲問我道：”想媽媽了？“”沒，“
　　我轉過臉去，看到老姨懷中的嬰孩，我故意岔開了話題，沒話找話地問道：”老姨，她叫啥名字啊？“”吳瑞！“
　　老姨答道：”以後，妳就叫她小瑞吧！“
　　我伸出手去，摸摸了小瑞的臉蛋，老姨笑吟吟地望著我：”她是妳小妹，好看不？“”好看！“
　　”陸陸，“
　　奶完嬰孩的老姨轉過身來，輕輕地拽了我壹下：”怎麽，還沒睡著啊，害怕了吧？“”不，我不怕！“
　　我堅定地回答道：”哼，這裏有什麽好怕的啊，老姨，妳不知道，以前，我差不多天天來大食堂玩，我對這裏太熟悉了，每個房間我都去過的！“”是嗎，“
　　老姨親切地摟住我：”那，妳想不想媽媽喲？“”嗯，“
　　我真誠地答道：”有點想，“
　　”媽媽好麽？“
　　老姨溫柔地望著我，纖細的小手，撥了撥我額頭前的黑發。
　　”好，媽媽好，媽媽特別喜歡我，這幾天，媽媽天天摟著我睡，我天天摸媽媽的咂！“”嘻嘻，“
　　老姨柔聲笑道，細白的手指輕輕地掐了掐我的小臉蛋：”嘻嘻，真沒出息，都這麽大了，還摸媽媽咂啊！“”可是，不摸，我就睡不著哇！“
　　”哦，“
　　老姨壹聽，大大方方地掀起她的薄襯衣，露出壹對可愛的小乳房：”哦，原來是這樣，那，外甥，如果妳不摸媽媽咂就睡不著覺的話，妳就摸老姨的咂吧！“”這，“
　　望著眼前圓渾的、散發著迷人奶香的小乳房，我遲疑起來，老姨見狀，主動拽過我的小手，放到她的酥乳上：”怎麽，陸陸不喜歡老姨的咂麽？“”喜歡，“
　　我非常陌生地撫摸著老姨的酥乳，與媽媽不同，老姨身材嬌巧，個頭比媽媽矮小許多，身體上的脂肪也沒有媽媽的肥厚，尤其是兩條白腿，極其清瘦，以至於在胯間形成壹個可笑的空隙。
　　我呆呆地盯著那個縫隙，心中暗想：老姨的小便好小哇，並且非常的偏平，這樣的小便，是如何把我的小妹——吳瑞生出來的呢？
　　媽媽的小便又肥又大，可是她還壹個勁地抱怨：陸陸的腦袋瓜子太大，生陸陸的時候，差點沒把我痛死。
　　想到此，我悄聲對老姨說道：”老姨，妳好瘦啊！“聽到我的話，老姨苦笑道：”是啊，老姨窮啊，沒錢買好吃的，老姨上頓下頓都是白菜土豆湯，哪像妳媽媽，不是包餃子，就是烙油餅，整天什麽也不幹，養得又白又胖！唉，“老姨突然嘆息起來：”唉，官家說得比唱得都好聽：解放了，大家都平等了，平等，哼，這能平等麽？市裏人住樓房，有電燈，有煤氣，有暖氣，可是，我們農村人呢，住草房，燒苞米桿，冬天在外面上廁所，屁股能都凍腫嘍！平等，平等，這世道哪來的平等喲！唉，“老姨越說越激動：”妳們城裏人吃紅本，糧油定量供應，到月就去糧店領，城裏人掙工資，到時候就發，可是，我們農村人呢？種完地，糧食都得上繳，什麽也不給妳留下，剩下的那點玩意，只夠喝稀粥的啦，農村人沒有布票，沒有煙票，沒有糖票，沒有肉票，……總而言之吧，農村人什麽待遇也沒有，病了、死了都沒人管，……“童年時代的我，對農村沒有任何印像，聽到老姨喋喋不休的牢騷話，我自然而言地聯想起剛剛來過的三叔，想起了爸爸費盡心機郵寄回家鄉的那個皮箱子，想起三叔用面粉換來的玉米面，想起了三叔四處奔波，……農村，農村，農村真的那麽窮麽？
　　真的吃不飽飯麽？……想著，想著，我摸著老姨軟綿的、滴淌著奶水的小乳房，不知什麽時候，睡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