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離港
下崗替身嬌又蕩 by 荔枝漏奶華
2024-2-23 15:19
我穿上粉色的裙子,爸爸說我就是公主。
——《飼寶日記》
故人入夢,山河常在。
幾十層的高樓在八號風球中搖搖晃晃,連同桌上的花瓶和水杯都在跟著顫抖。
在港島,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破產,是手裏的股票和債券都變成廢紙。
然而有的人想死,但有的人還想活下去。
他認命了,但她不認。
*** *** ***
尤嘉在昏厥後被送醫,醒來時窗外是壹望無際的藍綠色海面,波瀾起伏。
海島的輪廓漸漸遠離視線,從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龐然大物,漸漸變成壹道微不可查的影子,壹個模糊的暗點,最終彌散在蕩漾的水中。
房門打開壹條縫隙,她正對上阿Joe關切的臉。
“我知道,不怪妳。”她把頭扭回來,眼睛盯著天花板,啞著嗓子,壹字壹頓地說:“謝謝妳帶我離開,但是,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妳了。”
她不想再和賀家有壹絲壹毫的聯系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周家明。
阿Joe點點頭,放下溫水和藥片把門從外面帶上。他人沒走,站在門口,清晰地聽到“啪嗒”壹聲,是從裏間反鎖的聲音。
正如每次她在賀宅,他往往就會出現,只可惜……太晚了。他出現的恰到好處,但又每次都晚了那麽壹點。
她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她不怪他,但也真的沒有辦法再靠近他了。
好好吃飯,但嘗不出味道。
好好睡覺,但閉不上眼睛。
好好看醫生,但又閉口不言。
遊輪在三天後抵達維多利亞灣,阿Joe把手機遞給她:“陸斯年在找妳。”
尤嘉按掉電話,把手機扔進包裏,想了想還是拿起來發了條消息:“外面散心,過幾天回家,在學校照顧好自己。”
聞膩了鹹澀的海風,返回莊城後,她關掉所有通訊方式,人關在家裏寸步不出,宛如驚弓之鳥。
舍得壹身剮,她終於告別了賀伯勤,回歸往日的平靜生活,然而紅腫的肌膚只要稍稍碰觸就會忍不住泛起濕意。
身體愈發敏感,心理卻抗拒觸碰。
漂泊無定,幾處輾轉,少年時她自負美貌,以為憑借自己就能離開腌臜地方,拼了命地往上爬,總能有壹條出頭之路。
然而有些時候,上天給了妳超脫階級的東西,並不是嘉獎,而是禍害。
小兒抱重金過鬧市,能有什麽好下場?
她是開在的暗地裏的花,生得太過弱小,幾乎不用怎麽費心蹂躪就能墮入深淵,零落成泥。
可她只是……有壹點不甘心而已。
只可惜很多事,由得她開始,由不得她結束。
陸斯年回來的時候穿著校服,壹路風塵仆仆。
明明才壹個月沒看到,再見卻有些陌生。
“我回來了。”他聲音喑啞,看見伏在角落宛如幼貓的人,手中的包應聲而落。
壹連幾天杳無音信,但還好,她回來了。
“回來了啊。”她揚起笑臉,比哭還難看。
陸斯年三步並兩步地走上前,張開懷抱把人擁在懷裏。她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半分,才僵著身體重新靠過來。骨節分明的手壹下下撫過她的頭發,溫柔地按壓,保養得好,油光水滑,卻又細又冰,只有陽光直射的地方透出壹點暖意,順了許久才讓她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就像走了幾萬裏路,積壓多日的情緒宣泄而出,喝下的水都熬成了淚。
起初靜默無聲,到後來小聲嗚咽,最後哭得聲噎氣堵。
“咱們走吧,離開這裏。”
以後,萬事有我。
他們太弱小,想要反抗,也只能用幾近慘烈的代價來換。
哭了太久會脫力,尤嘉腫著眼睛昏昏沈沈地睡下,阿Joe照例出現在門口。
往日都對著壹扇門,如今終於有人出來,卻不是朝思暮想的那壹個。
“周先生,這裏不歡迎妳。”
清瘦的身影擋住他企圖窺探的目光,兩人半晌相對無言,良久,阿Joe嘆了口氣。
“以後有什麽需要就跟我說。”
“不敢麻煩周先生,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天色漸漸沈下來的時候,她把這裏重新變成了孤島。
北風卷著雪粒子直往臉上撲,有人從前告訴他那叫小米榛子雪,看著不起眼,但最難開化。
他坐在小區花園裏,看著銀白壹點點往上積。
沒過多久便有貪玩的孩子跑出來堆雪人,堆著堆著便打起雪仗來,吵吵嚷嚷的,從前覺得鬧,如今倒不嫌了。
上次看雪還是在北海道,他帶賀伯勤去見新人,她佯裝失手,把壹大捧雪團成球撲在他臉上,然後壹邊說著抱歉壹邊朝他跑過來,泄憤似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當初那樣的好時光,眼睜睜從他指縫裏溜走了。
壹個月後,她在莊城名下所有的不動產都高掛轉讓牌。
這裏是她與他開始的地方,如今毫無留戀,斬斷壹切,離開之後才是新生。
老舊的收音機裏,郎官咿咿呀呀地唱。
小校回營速去報,就說老爺放了故交,七星劍,把頭削,壹腔熱血灑征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