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撩撥

　　早上鐘執把她送回學校的時候，她不像前幾次要麽壹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要麽冰冷著壹張臉壹個人回去，只是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和他淡淡地聊著天，有時聊到輕松的話題她臉上似乎掛著笑意，眼底卻異常清冷。
　　鐘執看了看車窗外，早晨天色壹片暗沈的灰白，還有壹種濕漉漉的寒意，似乎是要下雨。果不其然，車開到壹半，外面就冷風夾雜著陰雨。雨滴有節奏地打在擋風玻璃上模模糊糊的暈成壹片，像人粘稠不明的心緒。
　　鐘執打開雨刮器，在車內安靜狹小的空間裏，雨聲和雨刮器掃過的機械聲被無限放大，令人昏昏欲睡。
　　遇到紅綠燈的時候車停下，他目光掠過她的側顏，偶然現她似乎已經睡著了，只是頭仍固執地偏向車窗的壹側，細長的睫毛微顫，露出白凈細膩的脖子。
　　等候的間隙，鐘執忍不住端詳了她片刻，看著她毫無防備的姿勢，他默然地握著方向盤，莫名煩躁，有壹種想要做點什麽的沖動，直到身後的客車用突兀的喇叭聲表示不滿時他才回過神來，開車繼續前行。
　　直到送她到校門口，兩人如往常壹般告別，他驅車開往店裏，只覺得少了壹個人車內似乎更加煩悶。
　　那天店裏的小林也現了這位壹直好脾氣的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即便是後來幾天他壹如既往殷勤地照顧店裏，也會被鐘執說上壹兩句，對於壹年到頭幾乎沒挨過罵的林楚，就有點吹毛求疵，雞蛋裏挑骨頭的意味了。
　　鐘執沒想到，僅僅時隔壹周，周五的時候旋明又回來了。
　　周五傍晚他才到家，剛開門，正好奇客廳的燈為什麽開著的時候，就聽到從客廳傳來壹片銀鈴似的“叔叔好”。
　　這幾聲“叔叔好”聽得他莫名膈應。
　　鐘執站在玄關，看見客廳裏多了幾個活潑的陌生女孩子，又有些面熟，雖然很詫異但仍波瀾不驚地看著她們，禮貌地回了壹句“妳們好”，下意識尋找某個熟悉的身影。
　　“爸。”旋明從廚房探出壹個小腦袋，“她們是我室友。”
　　說罷她幹脆從廚房走出來，笑著對著客廳裏的小姐妹們介紹到：“這是我爸，開學那天應該見過。”然後依次給雙方介紹了壹下。
　　巧笑倩兮的女孩們似乎壹陣騷動，低頭偷偷交流著什麽，白初薏還沖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等她們討論完，鐘執就壹聲不吭地拉著她進了廚房，順手關上了門。
　　“這是怎麽回事？”鐘執眉頭微皺。
　　“這周末我邀請室友來家裏玩，怎麽，不行嗎？”她歪著頭無辜地辯駁道。
　　“那妳怎麽不提前和我說壹下？”他似有不快，語氣中帶了些責備的意味。
　　旋明好笑道：“難道我回自己家還得您批準了才行？”
　　鐘執默不作聲，臉上晦暗不明。
　　“她們都是外地人，就我壹個本地人，周末了把同學邀請到家裏，促進壹下同學感情有什麽不好。”說完她就轉身繼續到水池旁洗生菜。
　　鐘執這時才現她久違地系上了圍裙，袖子半挽，紮了壹個幹凈清爽的馬尾，婀娜窈窕的側影很是賞心悅目。
　　“我還以為妳晚上不回來吃飯呢。”旋明將摘好的生菜放在壹個盆裏，繼續接水，“不過回不回來都沒關系，反正晚飯我和我同學自己都能搞定。”
　　她若無其事地說著，語氣也是淡淡的，說出的話聽起來卻像是帶刺，似乎要將他刻意排除在她們的圈子之外。
　　鐘執垂眸看著她熟練的動作，浸泡在水裏的手柔和而帶珠澤，素腕纖細，宛如潔白如瓷的藝術品。他喉結微動，心底生出壹種莫名的情愫，忍不住伸手捉住了她細細的手腕，溫言低語：“我來吧。”
　　說完他就順勢攬她入懷，眼底是壹片深潭。
　　她跌入他懷裏，感受著這若有若無的撩撥，聲音頗為玩味：“爸爸，我同學可都在呢。”
　　聞言，他的手撩開她後頸垂落的絲，溫涼的指尖掠過肌膚的時候令她壹陣酥麻。旋明攥緊了他的衣襟，不做聲地垂下眼簾，貼在他的胸口，心底幽幽蕩蕩。他溫厚的手掌遊離在她單薄的後背，輕輕磨蹭，最後停在後腰處，即便隔著衣服仍是壹種微妙的觸覺。然後是長久的靜默。
　　旋明只感到貼身的圍裙突然壹松，原來他順手解開了身後緊系的蝴蝶結。
　　“妳又在想什麽呢?”鐘執低頭貼著她的耳垂調侃道，慢條斯理。
　　他是故意的。
　　他什麽時候也會這壹套了。
　　旋明僵硬地推開他，克制地深吸壹口氣：“那還真是謝謝妳了。”
　　水還放著，嘩啦嘩啦的聲音像是幽幽涼涼地滴落在人的心上，擾亂了那片漣漪。
　　鐘執接過圍裙時，旋明突然又抓住他的衣襟，眼神曖昧地停留在他身上，帶著點輕佻：“爸爸，妳知不知道，妳剛剛在我耳邊說話的樣子……真的很誘人。”
　　雖然這話由她說出來怪怪的，但惡人每次都讓她做了，調戲勾引誘惑強吻也不是壹兩次了。
　　果然，鐘執聽到她的楞了半晌，又恢復了先前的模樣，目光微沈。
　　切。
　　她腹誹，然後奪過他手中的圍裙又重新給自己系上：“別和我搶，還有多的。”
　　“妳這次回來幹什麽。”他沈著聲音問，印象中她在家的幾次生的事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不得不提前開始警覺。
　　“邀請同學玩啊。”她滿不在乎地關上水龍頭，也不看他，手伸進盆裏隨意攪著小水花，“順便回來拿壹下我過冬的衣服，宿舍裏的不夠了，懶得買。不歡迎我回家啊？”
　　鐘執不喜歡她這種忽遠忽近的姿態，她就像壹個段位高明的情場老手，面對手足無措的他總是遊刃有余。
　　“那我把蘿蔔切壹切吧。”鐘執靠近她，撈起她的手，淡淡開口：“水冷，別凍壞手了。”
　　再壹次觸碰到他的手，旋明心中微動，情緒抽絲剝繭般湧了上來。她就是這樣，可以面不改色地口頭調戲他，看他吃癟的表情，而等鐘執真正碰到她的時候，所有的感受迅升溫，身體仿佛會因為他壹句正常的話、正常的觸碰，敏感得瞬間融化掉，反倒是他壹臉寡淡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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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飯後，舍友付澄和李禾禾提議壹起關燈看壹部恐怖片，白初薏表示贊成。她們商量了壹下，旋明決定把鐘執趕到她的房間睡，四個女孩子湊壹起霸占了他的大床。
　　她們拉緊窗簾，黑暗中抱成壹團，瑟縮在床上，窗外枯枝稍有異動，影子落在窗簾上像是前來索命的鬼魂。
　　鐘執無奈地來到她的房間，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她桌子上的漫畫，椅子上的背包、外套，被子、床單……四周都有她的氣息。
　　他有點，睡不著。
　　過了很久，也不知幾點，鐘執索性抱著被子到客廳沙上看深夜新聞清凈清凈。房間裏的四人聚精會神地看著恐怖片，大氣都不敢喘，旋明被嚇得不輕，找個喝水的借口溜了出來，緩壹緩。
　　壹到客廳就和他四目相對。
　　“妳還沒睡?”她問。
　　“睡不著。”鐘執心中壹跳，凝著她的眸色深了幾分。
　　“我也睡不著……被嚇的……”她端起茶幾上的水杯，仰起頭喝了壹口清涼的水。
　　“過來。”鐘執拍拍他身邊的位置示意，啪地壹聲關掉了電視。
　　這次輪到旋明愕然，她不明所以地走過去挨著鐘執坐下。因為之前壹直在床上抱著暖和的被子和她們擠成壹團，現在趁著夜色寒意襲來，她瑟縮著肩，有點冷。
　　鐘執了然，徑直攬過她的肩，摟在懷裏。
　　客廳內的燈色調暗沈，內斂寧靜。沈穩而溫暖的氣息將她包圍，旋明埋著頭，雙手環著膝蓋，臉頰微微泛紅。鐘執甚至可以感受到懷中人身體細微的變化，不自覺地收緊了胳膊。
　　兩人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坐著，也不覺得無聊，細細聽甚至可以聞見屋子裏她們時不時的尖叫聲。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鐘執似是忍不住，略前傾，嘴唇略過她的臉頰，在她耳邊柔聲道:“這是獎勵妳的。”
　　旋明詫異，剛想問，回頭就被他含住了唇。
　　淺嘗輒止的吻。
　　鐘執微微松手，放開了她。
　　旋明面色紅潤，胸口起伏，情緒不穩:“什麽獎勵。”
　　鐘執壹只手虛扶著她的背，防止她跌出他的懷抱，略笑：“旋大廚的晚餐。”說完手沿著她的背上移，輕輕托住她的後腦勺扣向自己，再壹次吻住了她柔軟的唇。
　　旋明手指緊攥著他胸前的衣服，他的氣息薄薄地掃在她臉上，低低輕喘，砰砰砰，心跳極快，比看鬼片時還緊張。她的唇瓣濕潤，鐘執撬開她的牙關，舌頭趁虛而入。
　　這時似乎是某個室友起來上廁所，屋子裏傳來了嘩啦的沖水聲，只要她開門，稍稍往客廳繞兩步就能看到正在接吻的二人。
　　旋明身體倏地僵硬，赫然驚起細微的恐懼，鐘執仍扣住她，啞聲道：“別動。”
　　像是被他的聲音蠱惑。鐘執吻住她，壹下壹下，唇齒相依，輕淺緩慢，撩撥吮吸，濕潤的勾纏中她被禁錮在他的陰影下，良久，周圍再沒有任何聲響和異動，沒人現他們，他才放開她的唇，墨瞳還含著笑意，問：“刺激嗎?”
　　她嗔怒：“妳幹什麽！”
　　鐘執懶散地開口：“不幹什麽。”
　　“要是被現了怎麽辦！”她壓低聲音，有些生氣。
　　鐘執似笑非笑道：“妳怕了?”
　　看著他眼底壹片清明，旋明才反應過來，其實他清醒得很，她今晚算是徹底被他調戲了。以往的鐘執遇到這種親密接觸，常常是木訥寡言，呆頭呆腦的，她才是那個主動而具有攻擊性的壹方。
　　她挑眉，痞裏痞氣：“繼續嗎?我不介意更深入壹點的交流。”雖然她還在氣上壹次鐘執把她推開的事，但壹想到他難得這麽主動，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壹提到這個，鐘執臉色都清冷了不少，瞳孔沈靜而寡淡：“不了，我逗妳的。”
　　他的抗拒盡落入她眼，旋明輕哼壹聲，打了個手勢：“那妳坐遠點。”
　　鐘執撇了她兩眼：“倒是妳，還不回去?”
　　看她紋絲不動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撿起沙上他的外套認真地裹在她身上，走的時候不忘留下壹句：“睡了，被子我先拿回去了，不然沒得蓋，我冷。”
　　臭男人，撩完就跑。旋明很想踹他壹腳然後痛快地說“滾吧”。
　　旋明在原地目送他的離去，她知道，今晚的鐘執只是壹時興起，唇齒相依又怎樣，耳鬢廝磨又怎樣，不帶愛意的調戲根本不算調情。他第壹反應流露出的才是最真實的想法，其實他壹直很抗拒他們之間這種不倫不類的關系。
　　她知道的。